斬不斷理還亂,不如一起去擺爛
炭火的餘溫尚未散儘,江言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算命的,現在……你還想斬斷自己那無儘的輪回嗎?”
玄知撥弄炭火的手停住了。
火星劈啪,炸開一點微光,映在他微微怔住的臉上。
墨鏡滑下少許,露出那雙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卻像蒙了一層山間的霧,有些看不真切。
他沉默的時間有點長,長到菜小狗都停止了追咬自己尾巴,歪著腦袋看他。
“怎麼突然問這個?”
玄知的聲音依舊溫和,卻比平時低了些許,像怕驚擾了這片刻來之不易的寧靜,也像在小心翼翼地掩飾著什麼。
江言沒看他,依舊仰頭望著夜空,語氣隨意:“閒著也是閒著,隨便問問。你就說,還想不想吧。”
種子激動狂閃:哇唔,你終於要攤牌了嗎?等等等等讓我準備好錄製功能,記錄曆史性的一刻!
江言麵不改色地把它拍開。
他咬了口剩下的半塊米糕,嚼得漫不經心。
玄知沉默了片刻,像是需要時間整理紛亂的思緒。
他抬手,輕輕將墨鏡推回原位,遮住了眼底的波瀾,然後微微向後靠去,仰頭望向那片深邃夜空,仿佛那裡麵藏著他尋找了千年的答案。
夜風輕柔地拂過他額前細碎的散發。
“以前……很想。”他輕聲說,像在撫摸一段舊傷痕,“看著相似的事情一遍遍發生,無法改變,也無法逃離。像困在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夢裡。”
“但現在……”
他頓了頓,側過頭,目光穿過鏡片,落在江言被火光勾勒的側臉上。
“有點……舍不得了。”
“嗯?”
江言終於舍得把視線扯回來,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有點欠的笑。
“舍不得啥?這窮鄉僻壤的山水?還是你這破院子?總不能是舍不得菜小狗吧?它昨天還啃壞了你的菜。”
玄知輕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是因為……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摸貓的知了,追著光斑蹦躂的菜小狗,最後又落回江言身上。
“舍不得……”他聲音溫和,一字一句,敲在人的心弦上,“……眼前。”
晚風吹過,帶來遠處瀑布的涼意和茶壺裡最後一點酸甜的餘香。
“萬一輪回隻是換個地方看呢?”江言晃著手裡空了的碗,語氣依舊漫不經心。
玄知輕輕搖頭,笑容裡帶著看透宿命的蒼涼:
“不會的。輪回……不是那樣的。每一次所謂的‘重新開始’,都是全新的、充滿不確定的混沌。我……不敢賭。”
他話沒說完,但目光卻沉沉地落在江言身上,意思再明顯不過。
不敢賭那虛無縹緲的下一次,還能不能……遇到你。
院子裡一時隻剩下炭火輕微的劈啪聲和菜小狗無聊的哼唧。
“這樣啊……”江言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他臉上的嬉笑慢慢收斂。
江言忽然站起身,火光跳躍,在他眼底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人看不清情緒。
“算命的,”江言開口,語氣是難得的平靜,甚至帶著點……認真?
玄知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放在膝上的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呼吸都放輕了。
江言看著他,隔著那層深色鏡片,仿佛要與他對視。
忽然,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有些晃眼。
“其實吧……”他拉長了調子。
玄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你上次給我那銅錢,我不小心掉坑裡了。”江言語氣沉痛,“唉,真是對不住啊,你看這事兒鬨得。”
玄知:“……”
種子:……我特麼就知道!!!你就不能有句正經話嗎?!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你跟我說茅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哦對,你沒有良心!
玄知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又像是有點無奈:“……沒事,掉了就掉了吧。”
江言歪頭對玄知說:“算命的,我想蕩秋千了。”
玄知微微一愣,似乎沒跟上他這跳躍的思維。
但隨即,眉眼便柔和地彎起,從善如流地應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那棵老樹下。
晚風掠過,秋千輕輕晃著,像在招手。江言莫名走了會兒神。
玄知無聲地走到他身後,聲音溫和:“這次,我推你。”
江言瞟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沒貧嘴,隻是“嗯”了一聲就坐了上去。
秋千被輕輕推起,微風拂過耳畔,帶起他幾縷不聽話的頭發。
“其實……”江言忽然開口,聲音是罕見的平靜,“我知道那把刀在哪兒。”
玄知推秋千的動作沒停,應得雲淡風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