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十數年間,少女的心性成長了許多,也明白了何為貪婪,何為人性最醜陋的部分。
可是,當往日那被信任驅使的愚昧被徹底撕碎,讓少女再一次看清了眼前這些人的真實麵目——那眼底的貪婪與冷漠,那不念舊情的殘酷,與先前持著火把在他家門口的村民並無二致。
可,終究是多年的情誼,少女不願相信,心中依然希望一切隻是一個玩笑。
“老師,”落玉般的聲音顫抖著,充斥著強行偽裝出的一絲輕鬆:“這就是你們給我的生日驚喜嗎?我好開心啊。快把刀拿出來吧,我們……我們不是師徒嗎?”
老師不語,隻是用那充滿貪婪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看向少女,掃遍她的全身。
見老師沒有回答她的話,少女又轉向身邊的同學,強顏歡笑道:“大家,彆開玩笑啦。我們今天不是還沒修煉嗎?再來切磋幾把呀?”
同學們不語,少部分人眼底依然有一些愧疚,但見周圍的人毫不掩飾眼中的冷漠,他們眼中最後的一絲愧疚也被貪婪所掩蓋。
見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而她的問話更像一場滑稽的表演,少女麵龐上的笑容顯得更加破碎。
“你們……你們怎麼都不說話?”落玉般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一切都是假的,對吧?對吧。”
也許,現在少女心中,比起背叛,她更害怕的是失去這早已習慣的溫情。她不是不敢相信,隻是……不願相信。
這時,老師的一句話將她殘存的最後一絲幻想徹底打碎:“小崽子們,還不趕快過來,先把她四肢砍下,讓她沒有辦法自己行動。對了,砍下來的也不要浪費。”
聲音冷漠,不帶任何感情,就像是在對待一隻畜生一般。
少年微微皺眉,他能感受到,少女體內正醞釀著一種強大的情感,混雜了憤怒與怨恨,充斥著絕望與悲淒,令他都不由心頭一動。
而老師的最後那句話,使得少女心底最後的一絲善良被仇恨與痛苦所掩蓋,現在的她,心中的情感非常純粹,唯餘憤怒。
“為什麼……”少女最終重複著這三個字,淚水從眼角滑落,在大日的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本應該是她希望成為的自己,美麗、耀眼,不受他人支配。
可這一切,永遠不可能遂她的願。
為什麼弱者就要像孱弱的小草,可以被人肆意蹂躪?
為什麼白光族生來就要具有這樣的獨特力量?這與詛咒究竟有何區彆?
為什麼一定要欺騙我的感情,打碎我對世界唯一的期望?
終於,少女心裡積蓄的感情噴薄而出。就連當年母親離去時的樣子,在她記憶中也變得格外清晰——兩恨相合,恨上加恨。
那一刻,少女的額頭上生長出了一對黑曜石一般的雙角,而那往日靈動靚麗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竟變得毫無一絲感情。
與此同時,少女的眼底出現了獸性,他張大嘴巴,仰天長嘯,原本落玉般的聲音竟如玉玦炸碎一般嘶啞。
若強者一定能隨意踐踏弱者,那我若成為強者,也可以隨意將你們殺死嗎?少女向自己的心發問。
於是,屬於她的最後一點理智被無儘的淒怒所掩埋。幾乎片刻之間,屬於黑魔族的力量,就將周圍的人殘殺殆儘。
然而,這並不是一切的終點。少女憎恨著這個讓她變得孤身一人的世界,那種怨忿並不是短時間內能夠磨滅的。於是,她衝出山門,將那些埋伏在周圍、等著她與書院的人兩敗俱傷之後來得利的人一一斬儘。
可惜的是,她的征途到此為止。因為這時,遠方有一人飛來,手上還拿著她母親的遺物。先前獵者還在世時,也在這個世界培養了一位實力強勁的親信。那時他還以為自己隻會被召回,而不是被直接銷毀,所以為了讓自己的統治能夠延續,他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而在他死後,那名親信也理所應當的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最強者。
見到那枚帶有母親氣息的白色珠子,本就失去理智的少女變得更加瘋狂,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去。而那人絲毫沒有慌亂,輕輕一巴掌便將少女打飛出去。
可這讓少女更加暴躁。她又衝了上去,不論是用手撕,用腳踢,還是用頭上的雙角去頂,甚至是用嘴去咬,她都沒能傷到那個人分毫。
勝負已經很明顯了。那人連衣角都沒有一絲灰塵,而她用儘一切手段,早已是強弩之末。
隨後,那個人念出一種奇怪的口訣,星欞音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向下墜落。而那個人借這一勢,一拳將失去力量的少女從她先前爆發力量創造出的大坑打入地底深處。
在少女徹底失去視野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那個人眼中無儘的冰冷和輕蔑,以及一絲恐懼。
“孽畜,就應該待在地下,自生自滅。你放心吧,這個世界沒有人能解開我對你的封禁,你就靜靜的等死便可。”
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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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畫麵被無邊的黑暗所取代,周圍隻剩少女不儘的怒吼,以及鎖鏈的哐啷作響。就連觀察這一切的少年的心,都被那無窮無儘的憤怒撼動了些許。
視野裡隻有一片黑暗,連時間的流動都無法感知。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少女的怒火終究是燃儘了。′
而在那之後,便是難以消解的疲憊。在少女恢複理智的一瞬間,她就瘋狂地乾嘔起來。她為自己殺了那麼多人的行為感到一絲後悔,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哀。
此外,被限製自由的不自在感以及無法進食的饑餓感一直在折磨著她。而那封禁她的奇怪鎖鏈,竟能讓她的身體保持健康。換句話說,如果沒人能解,她將一直帶著這種折磨活到死為止。
想到這裡,少女的記憶中突然出現了先前那個人的麵龐。那個人臨走前的眼神她至今依然記得。她現在反應過來,那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種……病態。
少女感到一絲惡寒。可她毫無辦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少受一點痛苦。
而她似乎也沒能發現,自己心底依然存在著一絲對美好的向往。
為了減少自己的痛苦,她拋棄了自己的身體——那個毫無依托的空殼,使用部分覺醒所帶來的能力創造了一個幻境,並在裡麵捏造了自己理想中自己應該有的形象。
而她自己,則陷入了沉睡,就像這樣過去了140多年,現在的星欞音,已經151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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