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的視線從牧子玉那空洞的胸膛上移開,落在他圓睜的雙眼上。
那雙眼睛裡凝固的,是死亡瞬間的極致驚恐。
一種無聲的警兆,在水木的識海深處炸開。
不是因為牧子玉的死。
而是因為他死亡的方式。
被掏空了心臟,吸乾了畢生修為。
就在他審視屍體,而林瑤在一旁強忍惡心的這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原本在林間穿行的夜風,毫無征兆地消失,連帶著林瑤裙擺那可憐布料的輕微晃動也戛然而止。
霧氣,不再流動。
它們凝滯在空中,每一縷都靜止不動,將這片古林變成了一幅詭異的靜態畫卷。
沙沙作響的落葉聲,沒了。
昆蟲的鳴叫,遠獸的低吼,所有屬於“活物”的聲音,在同一刻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斷。
死寂。
一種足以讓活人發瘋的,絕對的死寂。
水木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緊,每一塊肌肉都化作蓄勢待發的堅鐵。他的血液流動似乎都變慢了,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得擂動耳膜。
頭皮發麻。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並非來自外界的溫度,而是從脊椎骨的末梢,一路竄上天靈蓋。
被鎖定了。
逃!
這個念頭,不是思考出來的結果,而是身體最原始、最純粹的本能發出的咆哮!
能用這種手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牧子玉吸成一具乾屍,來人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目前的應對範疇。
硬抗,就是死!
而且,這個世界上,能讓牧子玉這種等級的修士被吸乾功力,水木的認知裡,隻有一個。
那個他曾傾儘所有去愛,將自己的一切都與她分享的女人。
他的妻子,董婉兒!
水木腳下發力,身體沒有絲毫猶豫,朝著與屍體相反的方向爆射而出!
他沒有選擇飛遁,而是將全身氣力灌注於雙腿,身形貼著地麵,在盤結的樹根與低矮的灌木間如一道虛影穿梭。
在這裡,任何高調的靈力波動,都等同於黑夜中的火炬。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真聰明。”
一道聲音響起。
那聲音清冷悅耳,如同冰珠落入玉盤,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仿佛神隻在評價一隻螻蟻的垂死掙紮。
“隻可惜,要死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倩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水木前衝的路線上。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亙古以來便在那裡。
一襲白裙勝雪,在這汙濁腐朽的密林中,不染半點塵埃。青絲如瀑,麵容絕美,仿佛彙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靈秀。
遺世獨立。
正是董婉兒。
她看著水木,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川般的冷酷與俯瞰眾生的威壓。
一股磅礴浩瀚的氣勢從她體內轟然爆發!
那股力量,精純、雄渾,卻又帶著一絲不屬於她自己的駁雜氣息——那是屬於牧子玉的修為!
她真的,把他吸乾了!
水木的身形急停,腳下的落葉被巨力碾成齏粉。
他死死盯著董婉兒,心臟一寸寸下沉。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爬行聲。
林瑤,那個剛剛還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女人,在看到董婉兒出現的那一刻,眼中爆發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
她看到了救世主!
“董……董小姐!”
她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充滿了委屈與怨毒。
林瑤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朝著董婉兒的方向撲去,姿態卑微到了極點,就如同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她撲到董婉兒的腳下,緊緊抱住她的腿,破碎的布料下,滿是劃痕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董小姐,救我!”
“是他!是水木這個畜生!”
林瑤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痕,用儘全身力氣,指向不遠處的水木。
“他……他想侵犯我!他撕碎了我的衣服,還想……還想……”
她聲淚俱下,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最淒慘的受害者。
董婉兒的視線,終於從水木身上,向下瞥了一眼腳邊的林瑤。
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憐憫,隻有一絲淡淡的、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玩物的漠然。
然後,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水木身上。
“是麼?”
她輕聲問道,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陳述。
下一刻,她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