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骨髓的劇痛,混雜著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沈安平的神經。
他一頭紮進山林,踉蹌著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後背那道被刺刀貫穿的傷口,正貪婪地吞噬著他的體溫和力氣。鮮血,順著他的衣衫,無聲無息地滴落在身後的草叢和泥土上,留下了一串致命的、無法掩蓋的痕跡。
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處理傷口,否則,不等日本人追來,光是流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強忍著眩暈,憑借著獵人對山林的熟悉,辨認出幾種能夠止血消炎的草藥。他將草藥塞進嘴裡,嚼成一灘墨綠色的爛泥,然後艱難地反手,將藥泥一點點地敷在自己後背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草藥帶來的清涼和刺痛,讓他因失血而有些混沌的大腦,暫時清醒了幾分。
但他也清楚,這隻是杯水車薪。真正的危機,即將到來。伊藤弘一,那個心思縝密的魔鬼,絕不會放過這個由他自己的鮮血留下的線索。
……
河口鎮,日軍指揮部。
“報告伊藤中尉!糧車在西山道被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襲擊,押運的五名帝國士兵,全部玉碎!”
當消息傳到伊藤弘一的耳中時,他正在用一塊白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金絲眼鏡。他臉上沒有任何的憤怒和驚訝,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他隻是淡淡地問道:“現場有什麼發現?”
“報告!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山鬼’使用的七點七毫米步槍彈殼,而且……根據幸存民夫的描述,襲擊者……隻有一個人!”
“一個人?”指揮部裡,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一個人,赤手空拳,在平原上,全殲了五名訓練有素的帝國士兵?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唯有伊藤弘一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獵人發現獵物蹤跡般的微笑。
“終於……露出你的尾巴了。”
他放下眼鏡,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不再滿足於在暗處放冷槍了,他開始主動出擊,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去搶奪一車對他毫無用處的糧食。這說明什麼?”
他環視了一圈滿臉困惑的軍官,自問自答道:“說明,他不再是一個純粹的複仇者了。他有了軟肋,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而這,就是他犯下的第一個,也是最致命的一個錯誤!”
他猛地站起身,下達了一連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傳令!山林偵緝隊全體集合!王麻子帶隊!”“把所有的軍犬都帶上!讓他們做好準備!”“備車!我要親自去現場!”
當伊藤弘一帶著精銳的偵緝隊和四條饑腸轆轆的狼犬,抵達那片還殘留著濃重血腥味的戰鬥現場時,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日軍士兵的屍體。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地上的每一寸痕跡。很快,他便在路邊的一處草叢裡,發現了一滴已經凝固的、暗紅色的血跡。
犬類專家立刻上前,讓狼犬仔細地嗅聞。下一秒,那四條畜生像是聞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喉嚨裡發出興奮的低吼,猛地朝著山林深處,狂奔而去!
“找到了。”伊藤弘一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他揮了揮手,“跟上去。這一次,我要讓他插翅難飛!”
一場生死時速的絕命追殺,驟然展開!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在這一刻,徹底顛倒!
沈安平拖著受傷的身體,在山林中艱難地穿行。後背的傷口,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再次崩裂,鑽心的疼痛,幾乎讓他昏厥。
他能清楚地聽到,身後那由遠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犬吠聲!
他用儘了所有在山林裡學到的反追蹤技巧:他在溪流中行走,他用野獸的糞便塗抹自己的腳印,他甚至冒險爬上陡峭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