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田重德乘坐的軍用卡車,碾過滿地的彈片與碎石,艱難地駛上鷹愁崖頂時,迎接他的,是一片宛如被神罰過的、死寂的焦土。
昔日壁壘森嚴的炮兵陣地,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而醜陋的傷疤。十幾門帝國引以為傲的九二式重炮,如今隻剩下一些扭曲焦黑的鋼鐵殘骸,如同巨獸的屍骨般,散落在巨大的彈坑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刺鼻的硝煙、焦炭和烤肉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氣味,令人作嘔。
士兵們在廢墟中,不斷地抬出一具具被炸得殘缺不全、麵目全非的屍體。
黑田重德麵無表情地走下車,他那雙擦得鋥亮的馬靴,踩在尚有餘溫的焦土上,發出“沙沙”的輕響。他沒有去看那些慘不忍睹的士兵屍體,而是徑直走到了指揮部的廢墟前。
在那裡,一具無頭的軍官屍體,正靜靜地躺著。從那身已經被鮮血浸透、卻依舊筆挺的特務機關中尉製服,可以輕易地辨認出他的身份。
一名軍官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到黑田重德身邊,聲音因恐懼而微微顫抖:“將軍閣下……我們……我們沒有找到伊藤中尉的……頭顱。”
黑田重德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那張一向如同鐵鑄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
然而,他身邊所有的軍官和衛兵,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比西伯利亞寒流還要冰冷、還要刺骨的恐怖氣息,正從他們這位總指揮官的身上,瘋狂地彌漫開來。
良久,黑田重德才緩緩地蹲下身,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地,拂去了伊藤弘一屍體肩章上的灰塵。
“伊藤君,”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做的……很好。”
“帝國的勇士,戰死沙場,是他的榮耀。”
“但是,以這種方式,被一群躲在洞裡的老鼠羞辱……這是我黑田重德的恥辱!是整個華北方麵軍的……奇恥大辱!”
他猛地站起身,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怒火,終於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他一把抽出腰間的指揮刀,狠狠地劈向旁邊一塊半人高的岩石!
“鏘——!”
火星四濺!
那堅硬的岩石,竟被他硬生生地劈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八嘎呀路!”
他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那雙陰冷的眸子裡,燃燒著足以將一切都焚燒殆儘的熊熊怒火!
他自詡為身經百戰的“屠夫”,信奉的是用絕對的力量,將敵人從正麵徹底碾碎。可現在,他引以為傲的重炮陣地,竟然被一群他連影子都沒見到的“地老鼠”,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從內部給端掉了!
這不僅僅是戰術上的失敗,更是對他戰爭理念的無情嘲諷!
“將軍閣下!”一名作戰參謀大著膽子,上前一步,遞上了一份剛剛統計出來的戰損報告,“此次炮兵陣地被襲,我軍玉碎……二百一十七人,其中炮兵一百三十人。十二門九二式重炮,悉數被毀。彈藥……損失不可估量。”
黑田重德一把奪過報告,看也沒看,就將其撕得粉碎。
“炮兵……炮兵!”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對著一群躲在地下的老鼠,炮兵還有什麼用?!”
他猛地轉身,用那雙仿佛要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下的作戰參謀們:“告訴我!你們這些畢業於陸軍大學的高材生!告訴我!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這些該死的老鼠,從地底下,給我一個個地揪出來,撕成碎片?!”
參謀們噤若寒蟬,一個個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地道戰,這種他們聞所未聞的戰術,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知識範疇。
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名一直跟隨黑田重德、眼神銳利如鷹的少佐,忽然開口道:“將軍閣下,既然地麵上的炮火無法摧毀他們的巢穴,我們或許……可以請求天上的力量。”
“天上的力量?”黑田重德眉頭一皺。
“是的,”那名少佐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我請求您,立刻向方麵軍司令部,申請航空兵的支援!用重磅航彈,對這片區域,進行無差彆的、地毯式的轟炸!我就不信,他們的地道,能挖到地心裡麵去!”
黑田重德的眼睛,瞬間亮了!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