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重德站在王家莊東門那被炸得扭曲變形的鋼鐵殘骸前。
他腳下的土地,已經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暗紅色的、令人作嘔的泥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硝煙味,以及重磅航彈爆炸後,蛋白質燒焦的惡臭。
王家莊,這座曾經能容納數萬人的巨型“人圈”,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冒著黑煙的巨大墳場。
日軍士兵們,正端著帶刺刀的步槍,麻木地,將一具具屍體,從廢墟中拖出來。
有日軍士兵的,但更多的,是那些衣衫襤褸、手無寸鐵的中國百姓。
黑田重德的麵色,異常平靜。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冰冷的鋼鐵雕像。
一名作戰參謀,渾身顫抖地走了過來,他的臉上,沾著一塊不知是誰的血肉。
“將軍,將軍閣下。”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嘶啞。
黑田重德沒有回頭,隻是用那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問道:“說。”
“報告!”參謀猛地立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地牢,地牢已經清理完畢。宮本武藏,宮本少佐的遺體,已經找到。”
參謀不敢再說下去。宮本武藏的死狀,太過淒慘,腹部被匕首殘忍地絞爛,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繼續。”黑田重德的聲音,依舊平穩。
“哈伊!”參謀咽了口唾沫,“根據,根據地道口的爆炸痕跡,和東門的混亂情況判斷,‘山鬼’沈安平,和目標人物,張濟生,已經。”
“已經逃脫了。”
“廢物!”
黑田重德,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他沒有咆哮,隻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陰冷的眸子,掃過眼前這片地獄般的景象。
宮本武藏,他從關東軍調來的王牌獵犬,死了。
他精心布置的天羅地網、他引以為傲的“人圈”計劃,被一群他視若豬狗的賤民,用最原始、最瘋狂的暴動,給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又一次,敗了。
敗給了那個他連麵都沒見過的“山鬼”。
“哈哈,哈哈哈哈。”
黑田重德,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沙啞、刺耳,比烏鴉的哀鳴,還要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一個‘人民戰爭’。”
“好一個‘魚水之情’。”
他猛地,收住了笑聲。
那張平靜的臉,在瞬間,變得猙獰而扭曲。
“參謀!”
“在!”
“村子裡,還有多少活口?”
“報告!暴動,暴動基本被鎮壓。經過,經過清剿,我們,還控製著大約,大約四千多名,幸存者,大部分是老弱婦孺。”
“是嗎?”黑田重德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四千,多麼吉利的數字。”
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指揮刀,用雪白的絲綢手帕,輕輕地擦拭著那冰冷的刀鋒。
“我決定,在這裡,舉辦一場盛大的‘祭奠’。”
“為宮本君,為所有,玉碎在這些賤民手中的,帝國勇士,送行。”
他抬起頭,用那把擦得雪亮的指揮刀,指向了那些,正瑟瑟發抖、跪地求饒的幸存者。
“傳我命令——”
“——全部,殺掉。”
“一個,不留。”
“什,什麼?!”參謀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將軍閣下!這,這可是四千多人!而且,而且,暴動的,隻是其中一部分。”
“嗯?”黑田重德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參謀的臉上。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嗎?”
“不!不!卑職,卑職不敢!!”參謀嚇得魂飛魄散,“砰”地一聲跪在地上。
“在這片土地上,隻要,敢於反抗的,就是敵人。”
“隻要,同情敵人的,也是敵人。”
“隻要,不肯屈服的,更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