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晨五點。
天色是黎明前最深沉的墨藍。山穀間彌漫著一層冰冷刺骨的濃霧。
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一支十幾人的小隊正艱難地行進著。
走在最前麵的是那個被收買的夥夫,他提著馬燈,不安地照亮著腳下的路。
柳月娥和另外兩名衛生員共同抬著一個沉重的木箱,裡麵裝滿了用棉花裹緊的“盤尼西林”藥瓶。
沈安平拄著木杖,一瘸一拐地走在隊伍中間。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雙獵人的眼睛平靜地掃視著周圍濃霧彌漫的山林。
而在隊伍的後方,“孫老漢”和他那四名“難民”同夥背著步槍,警惕地“殿後”。
一切都和“毒蛇”的劇本一模一樣。
“孫老漢”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前方那個即將進入的、名為“亂石穀”的狹窄隘口,渾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猙獰之色。
那裡就是他為沈安平挑選的“二號基地”——一個絕佳的埋骨之地。
“柳醫生,沈先生,”夥夫忽然停下了腳步,指著前方黑漆漆的亂石穀,聲音有些顫抖,“穿過這裡,就到了。”
“辛苦了。”沈安平點了點頭,他第一個拄著木杖走進了隘口。
柳月娥等人緊隨其後。
就在“孫老漢”五人也踏入隘口的瞬間!
“動手!”
“孫老漢”那張老實巴交的臉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他和他手下的四名特工閃電般舉起了槍!
“噗!噗!”
兩名負責抬箱子的衛生員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眉心中彈,軟軟地倒了下去!
“啊!”柳月娥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砰!”
那個夥夫也露出了凶殘的真麵目,他扔掉馬燈,一把從腰間拔出了王八盒子,對準了沈安平的後心!
“沈安平!去死吧!”
“小心!”柳月娥想也不想就撲了過去,擋在了沈安平的麵前!
“砰!”
槍聲響了。
但中彈的不是柳月娥。
而是那個滿臉錯愕的夥夫。
他的眉心多出了一個焦黑的彈孔。
沈安平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身。他那隻握著木杖的手穩如泰山。而那根看似普通的木杖,杖柄處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截黑洞洞的槍管!
杖中槍!
“你!”
“孫老漢”,也就是“毒蛇”,瞳孔驟然收縮!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反向的陷阱!
“彆動!”
“毒蛇”沒有慌亂,他一把抓過驚魂未定的柳月娥,用那把繳獲的手術刀張濟生丟失的那把)死死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安平!你果然有詐!”他露出了毒蛇般的微笑,“但是沒有用!”
“你的‘狼牙’在哪裡?讓他們都出來吧!”
“還是說,”他環顧四周那濃密的、讓人不安的大霧,“你以為就憑你一個瘸子,就能對付我們五個帝國最精銳的特工嗎?”
“不。”
沈安平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那張沾染了晨露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露出了一抹近乎殘忍的憐憫。
“對付你們,我一個就夠了。”
“狂妄!”
“毒蛇”怒吼一聲,“你以為你贏定了嗎?!”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獵物!”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信號槍,對準天空!
“咻——!”
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刺破了濃霧,在半空中轟然炸響!
“嘩啦啦啦——!”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召喚。
在亂石穀兩側那高聳的懸崖之上,濃霧之中猛地探出了無數個黑壓壓的人影!
是日軍!
是黑田重德的主力部隊!
至少兩個中隊!
上百挺黑洞洞的機槍和步槍從高處死死地瞄準了山穀下那渺小的、如同螻蟻般的沈安平!
“哈哈哈哈!”
“毒蛇”發出了肆無忌憚的狂笑!
“沈安平!‘山鬼’!你不是很能打嗎?你不是很會設陷阱嗎?!”
“現在你就是我網中的一條死魚!”
“我承認你很強。但是你再強,能打得過帝國一個整編的主力中隊嗎?!”
“計中計?”
“毒蛇”用刀背拍了拍柳月娥那早已嚇得慘白的臉蛋。
“在我‘毒蛇’麵前,你還太嫩了!”
“是嗎?”
沈安平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無視了“毒蛇”那近在咫尺的威脅。
也無視了懸崖上那上百支黑洞洞的槍口。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毒蛇”那張狂喜到扭曲的臉,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時間到。”
“什麼?”“毒蛇”一愣。
沈安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