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腥臭冰冷的汙水中仿佛已經凝固。
憲兵司令部的地基就壓在敢死隊員們的頭頂。那持續不斷傳來的皮靴踏地聲、金屬碰撞聲和低沉的日語嗬斥聲,像一把把重錘一下下砸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五十多名“十九洞”敢死隊員,如同五十多尊浸泡在汙泥中的雕像。他們一動不動,任憑那刺骨的寒意侵蝕著他們的身體。
他們在等待。
等待沈安平那進攻的命令。
沈安平沒有動。
他的後背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水泥牆。嗎啡帶來的虛假力量正在迅速消退,那條殘疾的傷腿開始從麻木轉向針紮般的劇痛。
他在忍耐。
他的理智和獵人的本能告訴他,時機還未到!
上麵太活躍了!
這種反常的活躍,根本不是一個即將換防的正常哨所該有的樣子!
“隊長……”
猴子的身體靠了過來,他的牙齒在微微打顫,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那股即將爆發的仇恨。
“不對勁。這群狗雜種好像在搬家!”
“噓。”
沈安平製止了他。他側耳傾聽。
那“哐當”作響的金屬碰撞聲越來越密集!
那是毒氣鋼瓶在滾動和裝車的聲音!
他們現在動手,就等於一頭撞在日軍最警覺的槍口上!
“猴子,”沈安平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地獄裡的耳語,“你能找到一個聽得更清楚的地方嗎?”
“有!”
猴子指了指斜上方一個更狹窄的岔道。
“那裡有一個輔助通風管!直通他們的地下室大廳!”
“好。你跟我來。其他人原地待命!”
沈安平咬著牙,用那條完好的腿支撐著身體,跟著猴子爬進了那個幾乎無法轉身的通風管。
兩人像兩隻真正的“地老鼠”,攀附在鏽跡斑斑的管道壁上。
越往上,聲音就越清晰!
當他們抵達通風管的儘頭時,一個蒙著鐵絲網的通風口出現在他們麵前。
從這裡可以清晰地俯瞰到那燈火通明的地下倉庫大廳!
隻看了一眼,沈安平和猴子兩人的血都涼了半截!
大廳裡根本不是在“換防”。
而是在“集結”!
上百名全副武裝的日軍正在緊急集合!他們在分發彈藥、乾糧和防毒麵具!
而在大廳的中央,那個昨晚還關押著毒氣罐的鋼鐵地牢,此刻大門敞開!
裡麵空空如也!
所有的毒氣彈都已經被裝上了那四輛早已發動了的軍用卡車!
一個佩戴著少佐軍銜的日軍指揮官,正站在卡車前,對手下的軍官進行最後的訓話!
“……司令官閣下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那少佐的聲音尖銳而亢奮,如同一根毒針刺穿了水泥板,紮進了沈安平和猴子的耳膜!
“方麵軍司令部已經批準了黑田重德將軍那個天才的作戰計劃!”
“——a號作戰!”
“a號作戰?”一個中尉似乎也是剛得知這個計劃。
“沒錯!”少佐狂熱地笑道,“我們不再被動地等待那該死的‘東南風’了!”
“那群太行山的‘地老鼠’,以為他們躲在那兩座該死的土山包上老君頂和鷹見愁)就安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