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深秋的寒意徹底浸透了太行山。
老君頂後山的“狼牙”墓地擴大了數倍。
在石頭、三炮、老表那些舊墳的旁邊,整整齊齊地多了幾十座新墳。沒有墓碑,甚至沒有名字。每一座墳前隻插著一根用刺刀削尖了的木樁。
他們都叫一個名字——“十九洞”。
猴子靜靜地站在墳前。
他活了下來。
張濟生和柳月娥用所剩無幾的盤尼西林和所有的醫學知識,硬生生將他從死神的懷裡搶了回來。
他那被子彈貫穿的左肩已經愈合,留下了一個猙獰的疤痕。後背那片被“太陽彈”高溫灼傷的焦黑血肉,也在“神藥”的作用下長出了粉紅色的新肉。
他的傷好了。
但他不再是那個愛笑愛鬨的“猴子”了。
他瘦了,脫了一層皮。但那剩下的骨架和肌肉卻如同被烈火重新鍛打過的鋼鐵,堅硬而冰冷。
他隻是站著。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在和他的隊長、他的兄弟們說話。
“隊長,”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小鬼子撤了。就在咱端了他們老窩的第二天。連縣城都不要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黑田重德那個屠夫,連骨灰都沒剩下。憲兵司令部那個大坑現在還在冒黃煙。張先生說,那地方十年都長不出一根草。”
“大疤哥,你那一嗓子全山都聽見了。你是好樣的。”
“小劉、老王、小狗子……兄弟們,你們都看著吧。俺活下來了。俺會替你們把這條路走下去。”
他的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猴子沒有回頭。
他知道是誰。
趙豐走了過來,與他並肩站立。
這個曾經的政委,如今是這片根據地唯一的最高指揮官。他的眼角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
“又來看他們了。”趙豐開口,聲音同樣沙啞。
“嗯。”猴子應了一聲。
“猴子,”趙豐沉默了片刻,“我們活下來的人,不能總為了死去的人活著。”
“俺知道。”猴子緩緩轉身,第一次正視趙豐,“俺是為了‘未來’活著。”
趙豐看著眼前這個脫胎換骨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更深的悲痛。
他緩緩展開了手中一直捧著的油布包袱。
包袱裡是一麵嶄新的紅旗。
它是如此的鮮紅,仿佛是用“十九洞”敢死隊所有人的鮮血染成!
旗幟上繡著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太行獨立支隊”!
“上級的命令下來了。”
趙豐的聲音莊重而肅穆。
“日軍主力在山西的指揮係統已經徹底癱瘓。黑田重德和他的化學武器庫的毀滅,震動了整個華北方麵軍!他們元氣大傷,暫時撤退了。”
“但是,”趙豐的話鋒一轉,“正如你所說。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他們會卷土重來。而且會更瘋狂。”
“上級命令我們就在這裡,在這片廢墟上重建根據地!”
“我們是插在敵人心臟上一顆拔不掉的釘子!”
趙豐雙手捧著那麵嶄新的紅旗,鄭重地遞向了猴子。
“猴子同誌。不,現在我應該叫你‘李衛國’。”猴子的本名)
“經上級批準。從今天起,‘太行獨立支隊’正式恢複番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