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夏華上前伸手撫合上女屍的眼睛。
另一間民房裡當然也是這般慘劇。
這十七個清軍斥候兵隻有武器,沒有盔甲,帶了幾匹馬,都拴在村裡的樹上,還有一些乾糧、地圖等物,另有幾百兩碎銀子,都被夏華六人打包了,忙到最後,夏華看向那些個個失魂落魄、渾渾噩噩的被救女子。
怎麼安排她們?夏華感到為難,這些女子都已經家破人亡了,置之不理的話,她們肯定活不下去,特彆是北京這裡,現在就已是兵荒馬亂,馬上會更亂,李自成的順軍、吳三桂的軍隊、清軍不久後會展開天昏地暗的大戰,順軍潰敗,清軍全麵入關,
北京接連易主,各路軍隊你來我往,遍地不計其數的敗軍殘兵加上多如牛毛的匪盜賊寇...普通老百姓在這樣的亂世大環境中可謂命如朝露,活著全靠運氣。
雖然知道帶上這些女子有可能會拖累自己一行,但夏華確實做不到撒手不管她們,於是,他上前道:“各位姑娘,我們要走了,你們何去何從,自己選擇吧,願意跟我們走的,就跟我們走,不願意的,我們會留下一些銀子和糧食,另外,我要提醒你們一下,京師這裡馬上就要打很大的仗了,京師和京師方圓百裡內都會戰火連天,你們考慮清楚。”
眾女都淚流滿麵。
經過短暫思量,被救的這十二個女子裡有八人選擇離開,她們的娘家都在附近彆的村子,婆家沒了還有娘家,她們想回娘家,三人選擇跟夏華一行走,還有一人淒涼無比地慘笑一聲:
“我全家都沒了,隻剩我一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個世道,吃人不吐骨頭,死了反而是解脫,反正恩公你們已經給我的家人們報仇了,我也沒什麼遺憾了。”此女便是那個慘死的少女的姐姐。
夏華聽得出此女的言下之意,她已萬念俱灰、生無可戀,夏華一行走了後,她就會自儘。
唏噓了一下,夏華走到此女跟前:“你說的對,這個世道簡直就是暗無天日,但我認為,世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我和我的兄弟們想改變它,並且我相信世上有無數的人跟我們一樣,想改變這個黑暗的世道,你願意的話,一起來吧,就算最終失敗,起碼我們努力過、抗爭過。”
此女滿眼淚花地看著夏華,大滴大滴的眼淚湧出她的眼眶,片刻後,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沒時間埋葬遇害的村民們,隻能把他們的屍身都搬運到屋裡,用被褥、衣物等蓋好,夏華六人割掉十七個清兵的人頭擺放在村民們屍身前進行祭奠,關好門,忙完這些後,夏華給了選擇離開的八個女子百十兩碎銀子、一些乾糧和自衛的武器。
八女千恩萬謝地泣淚告彆離去,她們承諾回到婆家村子後會帶人過來好好埋葬這個村子遇害的村民們,夏華給她們的銀子裡有一部分就是用來做這件事的,對她們,夏華隻能幫到這裡了,她們接下來隻能自求多福了。
“華哥!”曲吉東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提拎著吳應熊走到夏華身邊,殺氣騰騰地道,“這個小崽子怎麼處理?”陳明、翁永祥、許雲峰、楊寧也都眼神陰森地看著吳應熊,手上磨刀霍霍。
吳應熊先前被陳明一拳打暈,剛才醒了,看到眼前這個陣勢,他直接兩眼一翻白,嚇得昏死了過去,褲襠裡屎尿滴滴答答。
“夏大哥!”吳宜心慌意亂地上來流淚哀求,“你不要殺他...求求你...”
夏華當然不會殺吳應熊,雖然很想殺,但他知道那是不明智的,打一頓也不行,這小子隻有十二歲,又自幼嬌生慣養,皮薄肉嫩骨頭脆,隨便打兩拳就嗝屁了,加上還要顧及吳宜,他隻能恨恨地吩咐道:“等這小子醒了後告訴他,再有下次,老子拔了他舌頭!”
休息到天快亮時,帶上梁飛和馬誌超的屍身、吳宜和吳應熊以及那四個女子,夏華六人繼續趕路。
中午時,夏華一行進入路邊一片樹林裡休息,吃東西、喝水、受傷的人重新敷藥和包紮,想到戰死的梁飛和馬誌超,又想到先前戰死的包玉雄和孫劍,夏華六人都再次悲痛傷感起來,吳宜和被救的四個女子裡的三人都神色恍惚,隻有那個原本想自儘、名叫繡春的女子恢複了不少,雖然還神色憂傷,但已打起精神主動幫忙做事了。
“夏爺,”繡春小步走到夏華身邊,輕聲問道,“我們要去哪裡?”她看得出夏華六人不像沒有目的、走到哪裡算哪裡的四處流浪。
夏華回答道:“南方,另外,你不要叫我什麼夏爺,以後叫我...”他想了想,“公子吧!”
“是,公子。”繡春很利落地應道。
夏華看了一眼身邊的繡春,頓時感到很吃驚,因為繡春長得很美,從昨晚遇上後,因為一直是夜裡,天亮後夏華又一直沉浸在哀傷中、心不在焉,所以沒怎麼注意繡春的臉,此時看清了,
繡春長著一張線條柔和的杏仁臉,曲眉豐頰、靡顏膩理,一對剪水雙瞳的丹鳳眼,鼻梁高挺、下巴微翹,好好梳洗打扮的話,堪稱容顏如玉、紅唇如火、美眸如冰,而且身材高挑、雙腿修長,用後世的審美觀看,妥妥的一個大家閨秀的禦姐型美女。
“繡春,你不是那個村子的本地人吧?”夏華問道。
繡春點點頭,神色黯然道:“我和我妹妹原是京師一個官員家的婢女,兩年多前,主家被皇上處死了,全家星落雲散,我帶著妹妹逃出京城到了那個村子,被一戶人家收留,然後嫁給了他家的兒子。”
夏華沒有細問,這個鬼世道,人如浮萍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