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上碎片環那會兒,八重幻象突然凍住了,像血流一下子停了。
江星瀾的手懸在半空,掌心對著空地。她沒看見什麼,可心裡清楚——星軌圖開了。不在眼前,在腦子最深的地方。身子開始散,一塊塊皮膚變成晶體剝落,每掉一塊,就帶出一段事:白薇蹲在破樓頂數星星,陸沉淵在血契台低頭簽字,顧寒聲在戰艦廢墟裡把機械臂塞給她當拐杖。
她不再壓著那股晶化勁兒了。
吞噬體質最後轉了一圈,把戰場上剩下的三股東西——白薇那點微弱的腦電、陸沉淵留下的熱痕、顧寒聲最後一聲數據回響——全扯進心口。不是吞,是攢,把所有沒說完的話、沒做完的守,塞進她快滅的命火裡。
星軌圖在腦子裡清了。
兩條大路橫在虛空中,一頭衝著“重啟星域”,光像洪水,萬物歸零;另一頭連著“重塑規則”,星鏈纏著,法則重寫。沒對錯,沒提示,隻能挑一條。選了,另一條就塌,連同所有為它拚過的人,一起沒了。
她看見自己站在起點,背後全是斷掉的時間線。
她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哭笑,就是謎底終於掀開那一瞬,心裡鬆下來的那種輕。
她沒動,扭頭去看被八片碎片鎖住的白薇。妹妹閉著眼,額頭上嵌著黑晶,呼吸細得幾乎摸不到。江星瀾一步步挪過去,每走一步,腿骨哢哢響,星塵從褲管裡往下掉。
她蹲下,用隻剩半隻手的右臂,輕輕碰了碰白薇的額頭。
不是拆,不是解,就隻是碰了一下。
然後,她塞進去一段記憶。
——七歲,暴雨夜,倆人縮在廢棄管道裡。外頭是星艦巡邏的紅光,裡頭是白薇抱著膝蓋唱歌。調子跑得離譜,但她唱得認真。江星瀾靠著她肩膀,說:“等咱有錢了,我買顆星星送你。”
記憶放完,她低聲問:“你還記得不?”
白薇睫毛抖了抖。
手指,輕輕回捏了她一下。
江星瀾眼眶發燙,但她沒哭。晶化已經爬到脖子,說話時喉嚨沙沙響,像砂紙蹭鐵皮。
“這次,換我帶你走。”
她抬起左手,把最後一點晶化勁兒灌進白薇身體。不是控製,不是綁,是裹——像小時候拿破外套把她包緊那樣。星塵在妹妹身上結了層薄繭,擋住了外頭碎片的侵蝕。
白薇眼角滑下一滴淚。
落地沒成水印,變成一粒發亮的小東西,靜靜躺在地上,圓溜溜的,不像武器,倒像小時候藏起來的玻璃珠。
江星瀾沒回頭。
她知道,陸沉淵來了。
星軌圖中間蕩起波紋,一個人影冒出來。不再是半透明的影子,也不是打仗時那副冷臉,而是完完整整的人形,身上流著金線,像是把所有時間裡的“他”疊在了一起。
他站她麵前,伸手,擦過她的臉。
指尖溫的,像潮水剛退。
“每次我撕開時空縫,”他說,“都把‘記得你’那部分,藏進時間褶子裡。”
江星瀾閉上眼。
“我不是在救你。”
“我是每一段時間,重新愛上你一次。”
眼淚在她臉上凝成星塵,隨風飄向星軌圖,像一場沒聲音的雨。
她懂了。為啥不管哪條線,陸沉淵總能出現在她邊上。不是契約,不是責任,是他把自己掰成碎片,塞進每一次跳躍的空檔,就為了她一伸手,他能正好接住。
她睜眼,聲音輕得快聽不見:“那你……累嗎?”
他笑了,像七年前在血契台那樣,嘴角一揚,眼神穩得不行。
“隻要能看見你,就不算丟。”
話剛落,他身子開始抖。量子態待不長,尤其快做選擇的時候。
江星瀾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