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腳踩下去,台階亮了,一股熱流順著腳心往上竄。
江星瀾沒停,右腳跟著落,肩上的陸沉淵輕得像灰,隻剩一點溫熱貼在她脖子邊。她咬牙,膝蓋一沉,晶花已經爬到大腿外側,皮膚底下光絲亂竄,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在骨縫裡刮。
通道四周沒牆,也沒光,隻有層層疊疊的暗紋浮在空中,像凍住的波浪。顧寒聲拖著殘腿跟在後麵,金屬關節吱呀作響,每響一次,身子就抖一下。
“彆……下去。”
陸沉淵的聲音又來了,比剛才更弱,幾乎被通道裡的低鳴吞沒。
江星瀾喉嚨一緊,沒回頭:“你說晚了。”
她繼續往前,腳步沒斷。通道深處,空氣開始震,不是聲音,是那種從骨頭裡往外鑽的顫,像有人在敲一麵看不見的鼓。
下一秒,畫麵撞進腦子——
白薇被鎖在光柱裡,手腕上的鏈子收緊,整個人猛地一抽,眼沒睜,嘴動了動,像是在喊“姐”。
江星瀾猛地閉眼,舌尖狠狠頂上上顎,嘴裡炸開一股血腥味。幻象退了,但她知道——這不是假的。
這是通道在挖他們心裡最不敢碰的東西。
陸沉淵那邊,呼吸亂了。她能感覺到他貼在背上的臉在抽,嘴唇開合,吐出幾個字:“……不是我殺的……我沒……”
審判台的記憶又來了。那天他站在星域主母屍體前,血契反噬燒穿五臟,沒人聽他說話。
顧寒聲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跪倒,右臂撐地,頭低著,機械核徹底熄了,隻剩神經末梢還在抽。
“彆……彆關燈……我還……能打……”他聲音發抖,像是在求誰。
江星瀾回頭,隻看了他一眼。
“我們是為了白薇。”她說。
三個字,像釘子,把散掉的魂拽回來。
顧寒聲手指摳進地縫,慢慢撐起身子。陸沉淵的嘴不動了,但那口氣息,還在她脖子上。
他們繼續走。
台階儘頭,一道光牆橫在通道中央,不透明,也不反光,就像整片空間在這裡被切了一刀。江星瀾伸手,指尖剛碰上,整條手臂的晶層“啪”地裂開,血順著裂紋往下淌。
“情感能量結界。”她低聲道,“要破,得三個人,三種情緒,同步。”
“哪種?”顧寒聲喘著問。
“愛、悲、怒。”她低頭看左臂,血契舊疤在發燙,“得真實,得極致,得一塊來。”
顧寒聲冷笑:“我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怎麼怒?”
江星瀾不答,右手直接在左臂晶層上一劃,晶體崩裂,血噴出來。她抓住傷口,把血往胸口抹,聲音壓得極低:“那就逼出來。”
血契的波動順著血脈炸開,她猛地抓住陸沉淵的手腕,把他半透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想那天晚上。”她盯著他,“你替我扛反噬,疼得滿地打滾,一句話沒說。你記得嗎?”
陸沉淵眼皮顫了顫。
“你說過,隻要我在,星軌就不會斷。”她聲音發狠,“現在,把那天的痛,給我。”
他喉嚨裡滾出一聲悶響,像被什麼堵住。下一秒,一股冷意從他指尖竄出,順著江星瀾的皮膚往裡鑽——是悲傷,不是情緒,是那種被全世界背叛、連記憶都被抽走的空。
江星瀾咬牙,轉頭看向顧寒聲:“你呢?被改造成機械體那天,他們把你關在籠子裡,看你疼到失聲。你記得嗎?你當時想殺人,但動不了。”
顧寒聲臉色變了。
“現在,給我那股火。”
他沒動,機械殘臂抖得厲害。突然,他一拳砸向地麵,金屬碎裂,火星四濺。他仰頭,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我恨……他們把我變成工具……我恨……不能保護任何人……”
怒意炸開,像鐵鏽裡突然燃起的火。
江星瀾深吸一口氣,把三股情緒全壓進心口,血契猛地一燙,她整個人像被雷劈中,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但下一秒,光牆“嗡”地一震。
裂了。
一道縫,從中間裂開,紅光滲出。
可就在裂縫擴大的瞬間,那光突然凝住,結界沒散,反而扭動起來,像活了一樣。
地麵震動,光牆中央浮出一個人影——沈清秋的模樣,但臉是模糊的,隻有胸口那枚星核清晰可見,刻著兩個字:“父愛”。
他抬手,一麵盾牌成型,通體溫潤,泛著暖光,像小時候家裡那盞不會滅的燈。
江星瀾愣住。
那光照在她臉上,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白薇小時候的樣子——穿著小裙子,笑著撲進她懷裡,喊“姐姐”。
“這是……父愛?”她聲音發顫。
盾牌的光更盛,像在安撫她:“你想要的,不就是家人平安嗎?放下吧,彆再往前了。”
她手指鬆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