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星塵飄到光柱中間,停了。
不動,也不閃,像一顆卡住的脈搏。
白薇站著,腳離地,身子半透,可眼神是活的。她低頭看江星瀾——隻剩肩頸以上那點人形,皮裂得像碎玻璃,星光從縫裡往外漏,隨時要散架。
“姐姐。”她又叫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撕開了死寂。
江星瀾眼皮抖了抖,沒睜。意識在塌。
她聽到了,抓不住。腦子裡全是畫麵:妹妹躺在手術台,沈清秋拿著針管笑;她自己跪在蟲洞邊,手伸出去卻碰不到人;陸沉淵一次次在時間縫裡炸成光,又拚回來,就為了把她推出去。
她以為贏了。
現在,連抬手指都做不到。
白薇抬手,指尖輕輕點她眉心。
不是救,不是叫醒,是回溯。
一下子,江星瀾看見了——不是她的記憶,是白薇的。
她看見自己抱著小妹妹在貧民區走,鞋底磨穿,腳底滲血;看見她在星淵商會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求一顆續命的藥;看見她簽血契那晚,手抖得寫不了字,是陸沉淵攥著她的手腕,一筆一劃落下名字。
可她也看見另一麵——白薇在手術台上醒過七次,每次睜眼,都看見姐姐背影消失在門後。她不是不想活,是怕姐姐把自己燒乾淨。
“你救我的方式,從來都不是讓我活。”白薇的聲音鑽進她腦子,“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
江星瀾猛地一震。
臉上的晶花裂開一道新縫。
她突然懂了。她拚死收星核,打天樞閣,逆轉晶化,逼陸沉淵拿命換她活——她以為在改命。
其實她在躲結局。
她不敢認,有些事,救不了。
有些人,留不住。
哪怕重來十次百次,妹妹還是會病,她還是會簽契,陸沉淵還是會替她死。
這才是輪回。
不是命運罰她,是她在罰自己。
白薇手沒撤,繼續壓她眉心。
光影一轉,陸沉淵的畫麵跳出來。
他站在無數條時間線上,每條都做同一個動作——伸手,把她推開。
他忘了她的臉,忘了說過的話,忘了愛是什麼。但他記得這個動作。
像骨頭裡刻出來的本能。
可剛才,他揮劍時笑了。
不是完成任務的笑,是鬆了口氣的笑。
因為他終於選了——不是為她活,是讓她走。
白薇低聲說:“他清了記憶,清不掉執念。你以為他想記得你?不,他怕忘了你,就是背叛你。”
江星瀾喉嚨裡滾出一聲,像哭,又像嗆了光。
她終於明白“回家”是啥意思。
不是回到七年前,不是翻盤。
是停。
是承認她累了,有些債還不清,愛一個人,不是非得把他綁在身邊。
白薇轉頭,看向另一邊。
陸沉淵的身體快透明了,隻剩輪廓,像風一吹就散的霧。他站著,手垂著,劍沒了,記憶也快沒了,可他還站著。
他在等。
等她回頭看一眼。
等她放過他。
白薇抬手,另一根手指點向他。
“你不用再推我了。”她說,“這次,換我拉你回來。”
陸沉淵瞳孔動了一下。
一道記憶炸開——不是他推她的瞬間,是更早,江星瀾第一次醒,看見他坐在床邊,端著一碗藥,說:“彆怕,我在。”
那時他還沒失憶,不是冷血少主。他就是個少年,笨拙地想護住一個女孩。
可從那以後,他再沒讓她看見那樣的自己。
他把自己活成一道牆,一條軌,一把劍。
他以為守護就是擋住一切。
可他忘了,她也需要他活著。
“我不是要你記住我。”江星瀾忽然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鐵,“我是怕我一放手,你就真沒了。”
陸沉淵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但他抬了手。
不是推,是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