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骨哨召瘴_東北民間異聞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章 骨哨召瘴(1 / 2)

三江平原入了秋,撓力河的水便一日瘦過一日。河岸兩旁的蘆葦蕩黃了梢頭,風一過,唰啦啦響成一片,像是無數隱在暗處的精怪竊竊私語。那丹站在河邊,望著對岸日漸稀疏的林木,心頭沉甸甸壓著事。

她阿瑪,老薩滿哈聶卡,已經三日未進水米,終日盤坐在撮羅子裡,對著空無一物的神案發呆。那丹知道,老人家心頭壓著的事比山還重——供奉在族中百餘年的魚骨哨,丟了。

那魚骨哨非是凡物。乃是大馬哈魚王喉間那塊軟骨所製,呈半透明琥珀色,迎著日光能看見裡頭天然生就的密紋,如江波流轉。康熙年間,族中先人救下一條擱淺的巨魚,巨魚去時,自口中吐出這塊骨頭。百年下來,唯有曆代薩滿能吹響它。聲起時,不似尋常哨音尖利,倒像是整個三江平原的風聲水聲都凝在一處,低回嗚咽,能召來江霧,也能驅散瘴癘。

而今,它不見了。

一同不見的,還有駐紮在屯子東頭的日軍中尉小野。此人月前而來,表麵說是研究赫哲民俗,一雙細眼卻總在族中聖物上打轉。那丹見過他幾次,那人臉上總是堆著笑,笑意卻從不達眼底,像是一張描畫精細的假麵。

骨哨失蹤第三日,平原上就出了怪事。先是牲畜焦躁不安,撓力河畔的牧馬一夜之間咬斷了韁繩,跑得無影無蹤。接著,平日清澈的河水泛起了渾濁的泡沫,帶著一股子鐵鏽混雜爛泥的腥氣。等到第五日頭上,天一擦黑,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灰瘴便從沼澤深處彌漫開來,無聲無息地吞噬了草甸、林木,最後是整個烏蘇裡江畔的赫尼奧屯。

瘴氣黏稠濕冷,入喉刺痛。屯裡人緊閉門窗,咳嗽聲卻日夜不休。更駭人的是,吸入這瘴氣的人,白日昏沉無力,入了夜卻開始做些光怪陸離的噩夢,夢裡儘是些張牙舞爪的黑色影子,攫人魂魄。

“是哨聲,”哈聶卡薩滿在撮羅子裡,氣若遊絲,對守在一旁的那丹說,“有人在用邪法吹響骨哨…召來了地底不乾淨的東西…那哨身上,刻著…”

話未說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那丹用濕布擦拭阿瑪滾燙的額頭,心頭又急又痛。她知道那骨哨非同小可,更知道近日屯子附近的山裡,抗聯的隊伍正在活動。阿瑪前幾日恍惚間提過一嘴,說那骨哨光滑的哨身上,早年用魚刺刻滿了隻有曆代薩滿才懂的古老符號,記載著一條穿過沼澤直通山外的小路。日本人,怕是衝著這個來的。

屯子被瘴困第七日,一輛軍用卡車吼叫著衝開濃霧,停在了屯口。小野中尉再次出現,軍裝筆挺,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虛假的和善。他身後士兵抬下幾個木箱。

“聽說屯裡遭了瘴災,”小野的赫哲語說得字正腔圓,卻帶著一股冰冷的鐵腥味,“皇軍特地送來藥品,還有…特效的煙絲,點燃吸食,可驅瘴避邪,身心舒暢。”

藥品被隨意分發,但那所謂的“特效煙絲”和幾杆精致煙槍,卻被小野親自送到了哈聶卡薩滿的撮羅子前。

“薩滿大人為族人勞心勞力,更需此物提神。”小野的笑容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陰森,“此乃關東軍司令部特賜,萬勿推辭。”

那丹站在一旁,看見阿瑪渾濁的眼睛在接觸到那杆烏木煙槍時,倏地亮了一下,那光亮並非喜悅,而是一種被饑餓催逼出的貪婪。她心中咯噔一聲。

哈聶卡最終收下了。起初隻是每日午後吸上一口,說是果然靈驗,身子輕快,連瘴氣帶來的胸悶都緩解了。那丹卻眼睜睜看著阿瑪陷了下去。他吸食的次數越來越多,眼神越來越渙散,對著空神案喃喃自語的時辰越來越長。那煙槍仿佛一隻黑色的蜈蚣,死死咬住了他,將他的魂靈一點點吸食殆儘。

屯裡幾個主事的老人,也相繼收到了煙槍,很快便沉溺其中。白日裡,屯子寂靜無聲,瘴氣彌漫。夜幕降臨,那些收到煙槍的撮羅子裡便亮起幽暗的燈火,傳出壓抑又滿足的歎息,混合著甜膩詭異的香氣,在瘴霧中飄散,整個赫尼奧屯像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慢慢收緊,勒得人透不過氣。

那丹去找過小野,強忍著恐懼與厭惡,要求他帶走煙槍。小野隻是笑:“那丹姑娘,此乃救人之物,薩滿大人甚是喜愛,何故要奪老人所好?”他話鋒一轉,細眼眯起,“倒是聽說,那丟失的骨哨,其聲能驅瘴。若姑娘能將其尋回,或是告知其下落,皇軍必有重謝,也可解了屯子之危。”

那丹頓時明白了。這是一個毒餌,一個用整個屯子的安危和薩滿的墮落布下的局。他們要用這煙槍撬開薩滿的嘴,或是逼族人用骨哨的秘密來換。

她憤然離去,身後傳來小野冰冷的聲音:“瘴氣傷人,時日無多。姑娘早做決斷。”

那夜,瘴氣更濃。那丹在夢中被窸窣聲驚醒,隻見阿瑪哈聶卡竟掙紮著爬起,雙目赤紅,嘴角流著涎水,野獸般在神案下摸索,喃喃著:“煙…煙…”

那丹的心像是被冰錐刺穿,又冷又痛。她衝上去抱住阿瑪乾瘦的身軀,那曾經能跳通天神舞、請神驅邪的軀體,此刻卻在她的懷裡劇烈地顫抖,為了一撮致命的煙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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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醒醒!那是鬼子的毒藥!”她哭著喊。

哈聶卡猛地一震,渙散的眼神有片刻凝聚,映出女兒淚流滿麵的臉。巨大的痛苦和羞愧擊倒了他,他癱軟下去,老淚縱橫:“…丹…阿瑪不行了…那東西…沾上了…就離不開…”

“有辦法的,阿瑪,一定有辦法的!”那丹緊緊抱住父親。

“…火…”哈聶卡喘息著,指甲死死摳進地上的皮褥,“唯有…神樹下的火…能焚儘…邪物…可是…骨哨…密碼…”

斷斷續續的言語中,那丹聽懂了。祖輩傳下的話,唯有在屯子西頭那棵百年老椴樹下點燃的火焰,才能淨化至邪之物。但焚毀煙槍,或許會觸怒依賴它抵禦瘴氣的癮頭,引發更可怕的後果。而骨哨,更是關乎一條通往山外密營的路,關乎無數人的性命。

忠與孝,族人與大義,古老的禁忌與現實的存亡,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反複烙燙著那丹的心。

次日黃昏,屯裡唯一還清醒著的獵戶巴圖魯冒著瘴氣摸到那丹家,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惶:“那丹,不好了!小野的人抓了三個娃崽,關在東頭廢棄的卡申倉房)裡,說…說若明日正午還不見骨哨,就讓娃崽們…給瘴氣…”

最後一點猶豫被徹底碾碎。那丹知道,不能再等了。

夜黑如墨,瘴氣濃得伸手不見五指。那丹攙扶著虛弱的哈聶卡,懷裡緊緊揣著那杆用皮子裹住的煙槍,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屯西的老椴樹摸去。風聲嗚咽,像是無數亡魂在哭泣。她能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眼睛在盯著他們,或許是鬼子,或許是瘴氣滋生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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