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夏天,鬆花江畔的趙家村熱得邪乎。苞米葉子打了卷,狗趴在樹蔭下吐著舌頭,連平日裡最鬨騰的孩童也懶得動彈。趙大柱光著膀子坐在門檻上,汗珠子順著脊梁溝往下淌,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亮晶晶的痕。
“這天兒熱得不尋常。”趙大柱抹了把臉,望著遠處自家祖墳的方向,心裡莫名地煩躁。
趙家是村裡的大姓,祖上據說是闖關東時來的,在這片黑土地上紮了根。大柱爹去年剛過世,按規矩埋進了祖墳,與先輩們長眠一處。趙大柱是家中獨子,媳婦五年前跟一個收山貨的跑了,留下個六歲的丫頭小芳,爺倆相依為命。
那天黃昏,村裡放牛的王老憨慌裡慌張跑來,褲腿卷到膝蓋,露出兩條黑瘦的腿。
“大柱!不好了!你家祖墳冒煙了!”
趙大柱啐了一口:“胡咧咧啥?祖墳還能著火不成?”
“不是著火,是冒青煙!真的,我親眼見的!”王老憨急得直跺腳,“一股子青煙,直溜溜往上冒,邪門得很!”
趙大柱將信將疑,跟著王老憨往祖墳地去。路上碰上幾個村民,也都說看見趙家祖墳冒青煙了。東北人信這個,老話講“祖墳冒青煙,後代有出息”,可趙大柱心裡卻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到了祖墳地,果然看見一股淡淡的青煙從父親墳頭升起,筆直如柱,在夕陽映照下泛著詭異的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既不是燒紙的煙味,也不是草木燃燒的氣味,倒像是鐵匠鋪裡淬鐵時的腥氣。
“看吧,我沒騙你吧?”王老憨指著那煙柱說。
趙大柱皺緊眉頭,繞著墳走了一圈。泥土看起來並無異樣,但那青煙確確實實是從墳裡冒出來的。他蹲下身,伸手想去摸,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手掌心一陣刺痛。
“真是怪事...”趙大柱喃喃自語。
村裡老人們聞訊趕來,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祖墳冒青煙是好事啊,大柱家要發達了!”“不對不對,這煙顏色不正,青中帶藍,怕不是吉兆。”“我活了七十多年,沒見過這樣的...”
趙大柱心裡越發不安,決定先回家再做打算。那一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果然,第二天一早,怪事就來了。
趙大柱是被小芳的哭聲吵醒的。他衝進女兒房間,隻見小芳縮在炕角,指著桌上的一個搪瓷缸子瑟瑟發抖。那缸子明明好端端放在那裡,卻突然“噗”一聲冒出藍色火焰,瞬間將缸子燒得變形發黑,然後又倏地熄滅,仿佛從未發生過。
趙大柱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可那扭曲變形的缸子明明就在眼前,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焦糊味和淡淡的腥氣。
從此,趙家再無寧日。
接下來的日子裡,趙家器物接二連三無故自燃。炕席、棉被、衣櫃、甚至掛在牆上的相框,都會突然冒出那詭異的藍色火焰。火焰不熱,甚至觸摸時感覺冰冷,卻能燒毀物品。村裡人聽說後,都不敢上門了,遠遠躲著趙家父女,仿佛他們染了瘟疫。
趙大柱試過搬出去住,可無論搬到哪兒,那藍火就如影隨形。最可怕的是,有一次藍火差點燒到小芳的辮子,趙大柱再也坐不住了。
“爹,我怕。”小夜晚,小芳縮在父親懷裡,小聲啜泣。
“不怕,爹在呢。”趙大柱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心裡卻比誰都慌。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怪異行為——老人突然不肯吃飯,總說有人在飯裡下了毒;夜裡常常驚醒,說窗外有人盯著他看。當時大家都以為老人糊塗了,現在想來,莫非早有征兆?
“爹,爺爺是不是生氣了?”小芳突然問。
趙大柱一愣:“為啥這麼說?”
“我夢見爺爺了,他說身上癢,有蟲子在咬他。”小芳睜著大眼睛,認真地說。
孩子的話讓趙大柱脊背發涼。他決定第二天就去請人來看看。
趙家村有個姓李的道士,據說有些真本事,平日裡給人看風水、擇吉日,偶爾也處理些“邪乎事”。趙大柱原本不信這些,如今走投無路,隻好硬著頭皮去請。
李道士五十多歲年紀,瘦高個,眼睛格外有神。聽趙大柱說完來龍去脈,他掐指算了算,臉色漸漸凝重。
“這不是普通的鬨邪,”李道士沉聲道,“祖墳冒青煙,家中起陰火,這是祖先不安,被惡靈附身啊。”
趙大柱心裡一緊:“那該怎麼辦?”
“得去祖墳作法,超度亡靈,驅除邪祟。”李道士說,“不過事先說好,這事凶險,成敗難料。”
趙大柱咬咬牙:“多少錢都行,隻要能讓家裡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