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深秋,我剛滿四十,在沈陽一家機械廠做調度。那晚加班到十一點,開車回到我們小區時,已近午夜。小區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建的,我住了十年,地下車庫總是比外麵冷上幾度,燈光也暗,好些燈管壞了許久沒人修。
車緩緩駛下斜坡,輪胎壓過水泥地麵發出沉悶的回響。我停好車,剛要熄火,忽然聽見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老舊的嬰兒車車輪在空蕩的車庫裡轉動。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嬰兒車?我搖下車窗,那聲音更加清晰,夾雜著嬰兒咯咯的笑聲,清脆又空洞,在車庫的混凝土柱子間彈跳。我循聲望去,在車庫儘頭那片最暗的區域,看見了一輛淺藍色的嬰兒車,正無人自動,緩緩滑行。
那車子很舊,是那種十幾年前常見的款式,遮陽篷上有一塊深色汙漬。
我怔住了,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嬰兒車忽地轉向,加速滑向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後的黑暗角落,吱呀聲戛然而止。
我定定神,懷疑自己加班太累產生了幻覺。深吸一口氣,我下了車,朝那角落走去。車庫裡隻剩下我的腳步聲和遠處水管滴水的嗒嗒聲。
柱子後麵什麼都沒有。
我正要離開,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另一根柱子後麵露出半個藍色遮陽篷。我快步繞過去,那後麵依然空無一物。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爬上來。
“誰在那兒?”我喊道,聲音在車庫裡回蕩,沒有回應。
第二天,我去物業辦公室找管理員老李,要求查看昨晚的車庫監控。老李五十多歲,是本地人,聽說我要查車庫監控,眉頭皺了皺。
“小王,昨晚看到什麼了?”他低聲問,神色有些異樣。
我簡單描述了那輛無人嬰兒車。老李歎了口氣,調出監控錄像。畫麵質量很差,滿是雪花點。在2312分的畫麵上,我的車停在那裡,然後,就在我車後方約二十米處,一輛淺藍色嬰兒車突然出現在畫麵中——它不是從任何方向滑入的,而是就那麼憑空出現了。
老李快進了錄像,嬰兒車在不同位置的監控畫麵中時隱時現,有時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有時能看清整個車身。在其中一個較近的鏡頭裡,車內似乎有東西在蠕動,像是一團模糊的陰影。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看見了。”老李關掉監控,點了支煙,“這小區建了十六年,這玩意兒也出現了十六年。”
他告訴我,1999年夏天,小區剛建成不久,住進來一對年輕夫妻,男的叫劉建軍,在附近的鋼鐵廠工作,女的叫周曉梅,剛生了孩子,在家帶孩子。七月的一個晚上,兩人吵得很厲害,據說是劉建軍懷疑孩子不是他的。第二天早上,周曉梅帶著嬰兒車和孩子不見了。有人說是跑了,也有人說是劉建軍一時失手……
老李沒說完,但意思明了。
“那劉建軍後來呢?”我問。
“搬走了,沒人知道去了哪兒。但那輛嬰兒車……從那時起就開始在車庫裡出現。”老李壓低了聲音,“老住戶都知道,晚上十一點後,最好不要去車庫。”
“為什麼不請人來看看?做場法事什麼的?”
老李苦笑:“試過,2003年的時候請過一位師傅,有點用,消停了幾年。但2008年以後,又出現了,而且更頻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著那輛嬰兒車和那個失蹤的嬰兒。我的女兒今年剛上初中,小時候我也曾推著她在小區裡散步,用的是一輛綠色的嬰兒車。假如是她遭遇不測……我不敢想下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妻子發來的短信,說女兒突發高燒,她帶去了兒童醫院,讓我趕緊過去。
我匆匆起床,穿衣,拿鑰匙,乘電梯到車庫。已經淩晨一點。
車庫裡比平時更冷,燈光也更加昏暗。我快步走向我的停車位,心裡隻想著女兒。就在我拉開車門時,那吱吱呀呀的聲音又響起了。
我猛地抬頭,看見那輛淺藍色嬰兒車就在不遠處,正緩緩滑過一排停車位。這次它離我更近,我能看清遮陽篷上的圖案——一隻褪色的黃色鴨子。車內的確有什麼在蠕動,不是嬰兒,而是一團人形的陰影,不斷變換著形狀。
它停了下來,就停在我的車前進的路上。
我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我想起老李的話,想起女兒在醫院等著我。一股莫名的勇氣湧上來。
“讓我過去!”我對著嬰兒車喊道,“我女兒在醫院,我要去看她!”
嬰兒車一動不動。
我深吸一口氣,向前走去。隨著我靠近,嬰兒車開始輕微搖晃,那團陰影蠕動得更快了,發出一種類似嗚咽的聲音。車庫的燈開始閃爍,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
當我走到離它隻有三五米遠時,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我停下腳步,輕聲說:“你不是要害人,你隻是想有人知道你在這裡,知道你曾經存在過,對嗎?”
嬰兒車停止了搖晃。陰影漸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嬰兒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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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你,”我繼續說,聲音有些顫抖,“我記住了你。我會告訴彆人你的故事。”
一瞬間,嬰兒車仿佛微微點頭,然後緩緩向旁邊滑去,讓出了道路。在經過它時,我清楚地看到車內坐著一個半透明的小小身影,它抬起手,向我揮了揮,然後連同嬰兒車一起,漸漸淡去,最終消失不見。
我怔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急忙上車,發動,駛出車庫。
去醫院的路上,我想通了什麼。那嬰靈不是要恐嚇人,它隻是被困在了那裡,日複一日地重現它最後的旅程,渴望被人記住,被人理解。
到了醫院,女兒已經退了燒,睡著了。妻子趴在床邊打盹。我輕輕為她們蓋上外套,坐在一旁,看著女兒平靜的睡臉,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第二天,我再次去找老李,告訴他我的經曆。我們商量後,決定在車庫角落裡設一個小小的紀念角,不放名字,隻放一朵白色小花和一隻小小的玩具鴨子。
“這樣好嗎?不會讓它更強嗎?”老李有些擔憂。
“它不需要更強,隻需要安息。”我說。
自那以後,車庫裡再也沒人見過那輛嬰兒車。但偶爾,在深夜,會有住戶聽到一聲輕微的、像是告彆般的吱呀聲。
而我,每次深夜開車回家,進入車庫時都會輕聲說一句:“我回來了,你也安息吧。”
然後輕按喇叭,一聲回響在空蕩的車庫裡緩緩擴散,像是承諾,又像是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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