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安娜?
陳西轉過頭與黎霧對視,看來兩個人此時的困惑是相同的。
這次的工作名為《安娜的房間》,在這裡……死亡的是安娜,與他們說話的也是安娜,複活是安娜,就連現在藏在箱子裡的女孩也是安娜。
如果目前在一樓被聶薇看著的是安娜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安娜又是什麼情況呢?
也是同一個人?
黎霧蹲下身來,朝著箱子裡的安娜問:“你是自己躲在裡麵的,還是被人放進去的?”
安娜回應:“我是自己躲在裡麵的,在外麵……會被看見,無論我做什麼都會被看見。”
“我起床打扮他們會看見,我換衣服他們會看見,我洗澡他們也會看見,隻要走出箱子……我就變成了一個赤裸的人,一個透明的人。”
“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窺視著我,就算是擋住所有的門窗,他們也會從空氣中任何一個縫隙中看我。”
“他們滲透進我的生活,我的每一寸皮膚,他們將眼睛駐紮在我的毛孔,要把我看得一清二楚……”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無力,裹挾著哭泣的嗓音也變得越來越窒息。
她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又輕緩的開口:
“我的反擊,我的怒吼,甚至是我砸碎了花瓶發出劈裡啪啦的破碎聲……在他們的眼裡都隻不過是一場遊戲,提供他們取悅的遊戲……”
“我躲不掉,我逃不走……所以我把自己藏進了箱子裡,不讓自己出去,也不讓他們看見。”
“我隻能把自己藏進箱子裡,不再出去。”
“或許哪天我會餓死在箱子裡麵,但……我寧願餓死。”
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她的哭嚎撕心裂肺,好像扒開了聽者們的所有感官,讓他們感同身受這種窒息與無力。
她的情緒漸漸失控,行李箱本身也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了,這意味著她正因自己的宣泄而變得不平靜。
陳西立馬安撫她:“沒關係,沒事的……如果躲在箱子裡會讓你感覺到安全,我們不會讓你出來的。”
“沒關係,我們聽著的,我們能聽懂你的無助。”
“沒關係……”
他耐心的安撫著失控的女孩,直至箱子裡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安靜的啜泣。
黎霧內心格外複雜,且不說她們昨夜也看到了那隻長滿眼珠的怪物,單論這箱子裡的安娜的哭泣聲,都讓她內心對這裡的一切都感覺到了悲哀與痛苦。
她們並非員工,隻是這份工作之中的NPC。
她雖然不清楚那些注視到底意味著什麼,但她卻能知曉……
殺死一隻鳥兒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是它爭吵,呼喊,你把它寫成了鳥兒在歌唱。
是它詛咒,哭泣,你把它寫成了鳥兒在歌唱。
是它哀求,呻吟,你把它寫成了鳥兒在歌唱。
而那些來自四麵八方的注視,便在用這種方式殺死這些鳥兒。
黎霧的情緒藏在眼底,並無太多暴露。
她看向陳西,故作平靜的開口:“沒想到你還挺有一套的。”
陳西低著頭笑了笑,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盯著箱子:“可能是因為……我是個父親吧。”
黎霧:“你結婚了?”
陳西眼神溫柔:“我跟我愛人青梅竹馬,前兩年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很快我們就有了屬於我們的孩子。”
說著,他往自己的懷裡抽出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不難看出是誰,年輕的夫妻一起抱著幼小的女兒,兩人在左右邊親吻著孩子的臉頰。
他說:“可愛吧?”
黎霧點頭,不過他似乎也不需要黎霧的認可,笑著自說自話:
“我想給她們最好的一切,讓一切都能停留在相片裡的那一刻。”
等回過神,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的狀態不對,連忙笑著道歉:“不好意思哈,我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黎霧勾了一下嘴唇:“沒事。”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房屋內的燈光突然出現了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