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官撥弦表現得比往常更加“膽小”和“惶恐”。
尤其是在其他仆役議論小翠“鬼嫁衣索命”的事情時,她嚇得臉色發白,瑟瑟發抖。
完美地契合了一個剛來不久、又守在晦氣靈堂的小丫鬟的形象。
暗地裡,她卻在反複研究那三枚蛇紋銅錢和師姐留下的暗號。
三枚銅錢,一枚有蛇紋標記。
師姐畫的暗號是三枚疊放,一枚有點。
這絕非偶然。
蛇紋標記是“玄蛇”組織的象征。
這銅錢,很可能是某種信物或指令。
師姐留下的暗號,或許並非指藏物地點,而是指示她需要去尋找這種蛇紋銅錢,憑借銅錢去獲取下一步的信息?
而那個“點”,可能代表交接的地點或方式?
長安城中,使用銅錢最多、最流通的地方是東西兩市。
而能進行隱秘交易、寄存物品的地方……
當鋪!
上官撥弦腦中靈光一閃。
有些當鋪不僅做明麵生意,也兼營一些隱秘的保管、傳遞消息的勾當,尤其是那些背景複雜、曆史悠久的老字號。
師姐是否將某些東西寄存在了某家當鋪,需要憑借這蛇紋銅錢作為信物才能取出?
而那藏在暗格裡的三枚銅錢,為了安全起見用隻有她們姐妹懂的一點指引她去尋找蛇紋銅錢。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
好聰明的、心思縝密的師姐!
隻可惜她遇到的對手太狠毒!
上官撥弦握緊了拳頭。
她需要找一個機會出府,去西市或者東市的當鋪碰碰運氣。
但侯府規矩森嚴,低等婢女不得隨意出府,需要請示管事,且有時間限製。
正當她思考如何找借口出府時,一個意外的機會送上門來。
府裡負責采買的一個小廝病了,臨時需要人頂替半天,去西市采買一些香燭紙錢和雜物。
管事婆子張媽媽見靈堂這邊“清閒”,便指了看上去老實膽小的“阿弦”跟另一個婆子同去。
上官撥弦心中狂喜,麵上卻唯唯諾諾,表示一定聽從婆子吩咐,絕不敢亂跑。
坐在出府的騾車上,上官撥弦低垂著眼,心中卻飛速盤算。
西市胡商雲集,店鋪林立,當鋪也不少。
她必須想辦法脫離那婆子的視線,儘快找到目標當鋪。
機會出現在婆子要去一家相熟的店鋪挑選上等檀香,讓上官撥弦在街角守著騾車等候。
婆子一走,上官撥弦立刻如同遊魚般彙入人流。
她並非盲目尋找。
師姐性情雅致,即便寄存物品,選擇的當鋪也必然是有一定檔次、注重隱秘性的。
她快速在西市主要街道穿梭,目光掃過一家家當鋪的招牌和門麵。
終於,一家名為“彙豐典當”的老字號映入眼簾。
門麵古樸,進去的客人衣著體麵,夥計看起來也頗為沉穩。
就是這裡了!
一種直覺告訴她。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激動,低著頭走進當鋪。
櫃台很高,她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勉強露出眼睛。
“小孩,當什麼?”
櫃台後的老朝奉語氣平淡。
上官撥弦伸出小手,將三枚開元通寶放在櫃台上,其中那枚刻有蛇紋的朝上。
她模仿著市井流傳的暗語,聲音細弱卻清晰:“三開元,彙東西,蛇隱於市,取故人遺澤。”
這是她根據師姐過去的一些習慣和暗號規則,結合當前情況編的,賭的就是對方能聽懂!
老朝奉原本渾濁的眼睛猛地閃過一道精光!
他仔細看了看那枚蛇紋銅錢,又打量了一下上官撥弦(雖然隻能看到眼睛和部分額頭),沉默了片刻。
上官撥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終於,老朝奉不動聲色地收起三枚銅錢。
他從櫃台下取出一個不起眼的、半舊的小木盒,推了過來。
“寄存期快過了,拿走。”
上官撥弦一把抓過木盒,塞進懷裡,低聲道了聲謝,轉身飛快地跑出了當鋪,心臟怦怦直跳。
她成功了!
她繞回街角,那婆子還沒回來。
她靠在騾車邊,強作鎮定,手心卻因為緊張而滿是汗水。
懷中的木盒不大,卻仿佛有千鈞重。
這裡麵,就是師姐拚死留下的東西嗎?
會是什麼?
證據?
名單?
還是……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聲從街道另一頭傳來。
隻見萬年縣的幾個差役押著兩個用鐵鏈鎖著的人走過。
為首的一名年輕官員,身姿挺拔,眉目清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正在聽身旁的仵作模樣的人低聲彙報著什麼。
上官撥弦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蕭止焰!
他果然在查案。
看他行進的方向和差役押送的人……似乎是往西市邊緣的貧民區?
難道發生了新的案子?
上官撥弦心中一動,但此刻她懷揣重要證物,不敢節外生枝。
她看到采買婆子已經從店裡出來,正四處張望找她,連忙低下頭,小跑著迎了上去。
“死丫頭!跑哪兒去了?讓你守著車,就知道偷懶!”
婆子罵罵咧咧。
“媽媽恕罪,奴婢……奴婢剛才內急,去找茅房了……”
上官撥弦怯怯地道歉,成功糊弄過去。
回府的路上,她歸心似箭,隻想儘快回到靈堂,打開那個木盒。
然而,剛回到侯府後角門,就聽到幾個仆役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麵色驚惶。
“聽說了嗎?撈上來了……”
“哎呀彆提了,太嚇人了……那樣子……”
“官府的人都來了,就在後園井那邊……”
上官撥弦心中“咯噔”一下。
撈上來了?
難道是……小翠的屍體?
官府來人……是蕭止焰他們?
她下意識地摸向袖中藏著的銀針。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