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撥弦心跳漏了一拍,麵上卻愈發惶恐,連忙擺手:“娘娘謬讚了。奴婢愚鈍,隻跟著表兄認得幾味尋常藥材,懂得些飲食相克的粗淺道理,哪裡敢稱‘略通’?表兄才是得了真傳的,奴婢……奴婢也就打個下手,熬個藥罷了。”
她將自己貶低得一無所長,完美契合一個依附師兄生存的、膽怯的小女子形象。
“哦?隻是如此嗎?”邱側妃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可我怎聽聞,今日偏廳之中,倒是你最先察覺到那‘醉仙桃’的線索?若非你心細,恐怕這案子還僵著呢。”
上官撥弦暗罵這老狐狸消息靈通,臉上卻做出恍然大悟又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個啊……娘娘您可彆笑話奴婢。奴婢哪懂什麼‘醉仙桃’,隻是……隻是小時候在鄉野見過那種紫色的花,村裡人都說那花有毒,牛羊吃了都暈乎乎的,所以印象深。”
“當時嚇傻了,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怎麼就脫口而出了……幸好那位禦醫大人學識淵博,才知道那是什麼……奴婢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她將一切歸結於巧合和鄉下見識,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邱側妃撚著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從那副無辜惶恐的表情下找出絲毫破綻。
上官撥弦恰到好處地低下頭,瑟縮了一下,仿佛被她的目光嚇到。
良久,邱側妃才緩緩道:“原來如此。看來倒是機緣巧合了。不過,終究是立了一功。待此事了結,本妃會稟明侯爺,重重賞你。”
“奴婢不敢當!”上官撥弦連忙起身行禮。
“好了,你也受了驚嚇,回去好生歇著吧。近日府中不太平,若無必要,少四處走動。”
邱側妃端起了茶盞,這是送客的意思。
“是,多謝娘娘關懷,奴婢告退。”上官撥弦恭順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望秋閣一段距離,背後那如有實質的目光似乎才消失。
她微微鬆了口氣,後背竟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這位邱側妃,絕對不簡單!
她每一句話都帶著陷阱,那份平靜溫和下的壓迫感,甚至比疾言厲色更令人心驚。
“秋水為憑”……她與那“玄蛇”,與師姐之死,究竟有何關聯?
上官撥弦正思索間,忽然一個小丫鬟匆匆跑來:“蘇姑娘,可找到您了!蕭大人在前院影壁處等您,說是有要事。”
蕭止焰?
他拿到蠟丸了?
上官撥弦精神一振,立刻快步向前院走去。
前院影壁處人跡稍稀,蕭止焰果然等在那裡,臉色凝重,手中緊握著一物。
見上官撥弦到來,他快步迎上,壓低聲音:“拿到了。但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隨我來。”
他引著她繞到影壁後方更僻靜的角落,迅速將手中之物遞給她。
正是那顆蠟丸,完好無損。
“你沒事就好。”蕭止焰看著她,眼神裡的擔憂還未完全散去,“方才真是險極了。”
“我沒事。”上官撥弦快速檢查了一下蠟丸,火漆封印完好,“你可有受傷?你臉色很不好。”
她注意到他額角的虛汗更多了,氣息也有些不穩。
“無妨,舊傷而已。”蕭止焰擺擺手,注意力全在蠟丸上,“快看看裡麵是什麼。”
上官撥弦點頭,指尖用力,小心地捏碎火漆封殼。
裡麵露出一卷極薄的絹紙。
她深吸一口氣,將絹紙展開。
上麵隻有寥寥數字,卻讓兩人臉色同時大變!
「秋水速離,驚蟄之約已泄,荊鳳危,蟄伏待新令。」
消息簡短,卻信息量巨大!
這是一封示警密信!
“秋水”果然是指邱側妃!
組織在通知她迅速撤離,因為“驚蟄之約”(很可能指“飛魚號”上的行動)已經泄露,並且“荊鳳”(荊鳳印的主人,宮中的那位太妃)處境危險,命令她蟄伏等待新的指令!
這解釋了邱側妃今日為何試圖庇護那名歌姬,又為何急於試探上官撥弦——她接到了風聲,正處於高度警覺狀態!
而那名歌姬,就是傳遞這封密信的信使!
她的任務不僅僅是下毒攪局,更是為了將這至關重要的警告送給邱側妃!
所以當她發現密信可能落入他人之手時,不惜冒險放箭也要銷毀它!
“必須立刻盯死望秋閣!絕不能讓她跑了!”蕭止焰急聲道。
“恐怕……已經晚了。”上官撥弦臉色難看,“她方才那般鎮定地召見我問話,恐怕早已做好了隨時脫身的準備。那問話,既是試探,也可能是……拖延時間!”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一個差役氣喘籲籲地跑來:“大人!不好了!望秋閣那邊傳來消息,邱側妃……邱側妃她突發急病,嘔吐不止,昏迷不醒!侯爺已讓人去請禦醫了!”
上官撥弦和蕭止焰對視一眼,心同時沉了下去。
好一個“突發急病”!
好一個金蟬脫殼!
“走!去看看!”蕭止焰強壓下傷勢帶來的不適,立刻向上官撥弦道。
兩人疾步趕往望秋閣。
此刻閣內已是一片忙亂,侍女們進進出出,麵露惶急。
永寧侯也沉著臉站在外間,禦醫正在內室診脈。
見到蕭止焰,永寧侯眉頭緊鎖:“蕭大人,你怎麼也來了?”
“下官聽聞側妃娘娘突發急症,特來關切。亦可協助維持秩序,以免再生混亂。”蕭止焰拱手,理由冠冕堂皇。
永寧侯此刻心煩意亂,也無心計較,揮揮手示意他自便。
上官撥弦低調地跟在蕭止焰身後,目光迅速掃過現場。
空氣中藥味似乎更濃了些。
她注意到一旁角落的痰盂裡,有一些嘔吐物的殘渣,顏色泛著不正常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