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上官撥弦的心情愈發沉重。
子時將近,她必須做出決定,是否去赴那個“月在柳梢頭”的約。
最終,她決定冒險一去。
師姐的線索,她不能放棄。
她換上一身便於夜行的深色衣裙,將可能用到的藥物、銀針、以及那枚青銅小鑰匙藏好,悄無聲息地避過監視,再次來到了碧波湖畔的柳堤。
子時的月光清冷如水,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
柳條如同鬼魅的手臂,在夜風中輕輕擺動。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偶爾的蛙鳴和蟲嘶。
上官撥弦藏身在一棵柳樹的陰影裡,屏息凝神,等待著“故人”的出現。
時間一點點流逝,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她懷疑自己是否理解錯了“老地方”、或者這是一個惡作劇時——湖中心,一艘從未見過的小舟,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從一片茂密的荷葉深處滑了出來。
舟上站著一個身披黑色鬥篷、戴著兜帽的身影,完全看不清麵容。
那身影抬起手,朝著柳堤的方向,極其緩慢地做了三個奇異的手勢。
看到那三個手勢,上官撥弦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師姐獨創的、表示“安全、可現身”的暗號!
除了她和師姐,理論上不應有第三人知曉!
難道舟上的人,真的是師姐生前聯絡的“故人”?
她深吸一口氣,從樹後緩緩走了出來,站在月光下,同樣回了一個表示“身份確認”的複雜手勢。
小舟緩緩向岸邊駛來。
在距離岸邊約三丈遠處,小舟停了下來。
鬥篷人並未上岸,隻是用一種經過改變的、嘶啞低沉的聲音開口:“撥弦姑娘?”
“是我。”
上官撥弦警惕地看著對方。
“閣下是誰?為何知我師姐暗號?”
“我是誰不重要。”鬥篷人聲音平淡,“重要的是,我受撫琴所托,在她遭遇不測後,將此物交予你。”
說著,鬥篷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扁平的物件,手臂一揚,那物件便精準地劃過一道弧線,落入上官撥弦的手中。
入手微沉,像是一本書或一疊紙。
“這是……”
上官撥弦心中激動。
“這是撫琴暗中記錄的一些東西,關於‘玄蛇’,關於侯府,關於……她查到的一切。”
鬥篷人緩緩道來。
“她預感到危險,故提前交我保管。她說,若她出事,唯有你,或許能解開其中的秘密,為她報仇。”
上官撥弦緊緊握著那油布包,仿佛握著師姐最後的囑托,眼眶微微發熱。
“閣下既然深受師姐信任,為何不親自揭發這一切?反而要如此隱秘?”
她壓下激動,追問道。
鬥篷人發出一聲極輕的、似歎息似冷笑的聲音:“侯門似海,‘玄蛇’勢大。我一介孤影,又能做得了什麼?唯有等待時機,等待一個像你這樣,既有能力、又有決心的複仇者。”
他頓了頓,忽然道:“撫琴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麼話?”
“‘小心身邊人,尤其是……最意想不到的那個。’”
小心身邊人?
最意想不到的那個?!
這句話如同冰錐,瞬間刺向上官撥弦的心臟!
她身邊的人……蕭止焰?
蘇沐辰(已故)?
李琮?
世子?
還是……其他?
誰才是最意想不到的那個?!
“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
鬥篷人似乎不願再多說,操起船槳,小舟緩緩向湖心退去。
“等等!”
上官撥弦急道:“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師姐的仇,我需要幫手!”
鬥篷人的動作頓了頓,兜帽下的陰影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名字早已遺忘。若非要有個稱呼,便叫我……‘影’吧。”
話音落下,小舟已然隱入濃密的荷葉深處,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湖麵恢複平靜,隻剩下月光和柳影。
上官撥弦獨自站在岸邊,手中緊緊握著那油布包,心中卻波瀾萬丈,比那湖麵更加不平靜。
影?
是影守的“影”嗎?
他和那個啞巴老仆是什麼關係?
還是巧合?
師姐留下的記錄!
“小心身邊人”的警告!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詭異,讓她一時難以消化。
她不敢在原地久留,立刻帶著油布包,悄然返回住處。
緊閉房門,她迫不及待地打開油布包。
裡麵果然是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是師姐的親筆字跡!
上麵記錄了她嫁入侯府後,暗中查到的點點滴滴:侯府與突厥可疑的貿易往來、一些賬目上的蹊蹺、曹總管與某些神秘人物的接觸、甚至還有她對永寧侯、侯夫人、邱側妃等人的觀察和懷疑……
其中一頁,還提到了她發現侯府在秘密煉製一種極為歹毒的炸藥“焚城雷”,但其最關鍵的配方“石髓”的提純方法,似乎掌握在一個代號“叁”的人手中。
看到這裡,上官撥弦基本可以確定,這份記錄是真的!
許多細節與她查到的相互印證。
她激動地一頁頁翻看,渴望找到更多關於“玄蛇”尊主、關於師姐被害直接證據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