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來的竟是皇帝身邊的一位貼身大太監,手持明黃聖旨!
“陛下口諭:著內侍省即刻釋放上官撥弦。”
“案件疑點重重,交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
“欽此!”
聖旨到了!
上官撥弦和李瞻都愣住了。
皇帝竟然直接乾預了!
而且明確指出了案件“疑點重重”,要三司會審!
這無疑是對德妃和內侍省單獨辦案的否定!
劉瑾剛處理完停屍房的亂子回來,聽到聖旨,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連忙跪地接旨。
上官撥弦心中湧起一股希望。
皇帝並非完全昏聵,他顯然也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
這聖旨,或許是轉機!
李瞻的臉色則變得有些難看,但很快掩飾過去。
強笑道:“陛下聖明!”
“既然如此,阿弦姑娘,我護送你出去。”
上官撥弦這次沒有拒絕。
在皇帝聖旨和大庭廣眾之下,李瞻應該不敢亂來。
她需要儘快離開這個魔窟。
與秦嘯、阿箬彙合。
將最新情況——尤其是王德海頭顱被盜和靛藍色纖維的線索——告知他們。
走出陰森的內侍省,重見天日。
上官撥弦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然而,她知道,危機遠未解除。
蕭止焰還在獄中。
真凶依然逍遙法外。
“無頭將軍”的迷霧愈發濃重。
而身邊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世子李瞻。
他的真實麵目……
寒意並未因天色漸明而消散。
反而隨著萬年縣衙被重兵“護衛”而愈發凝重。
上官撥弦坐在窗前,望著院中持戟而立、麵無表情的士兵。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蕭止焰留下的那枚玉佩。
溫潤的觸感,是此刻唯一能讓她心緒稍定的依靠。
阿箬已被她冒險派出。
秦嘯那邊尚無回音。
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在炭火上煎熬。
蕭止焰在大理寺獄中會遭遇什麼?
德妃的構陷如此迅疾狠辣,絕不會僅僅將他關押了事。
刑訊逼供,甚至……滅口?
上官撥弦不敢深想,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做點什麼。
必須在對方進一步行動前,找到突破口。
直接劫獄是下下策。
不僅成功率渺茫,更會坐實蕭止焰的“罪名”。
連最後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會失去。
她需要的是證據。
是能洗刷冤屈的鐵證。
或是能反製德妃的籌碼。
思緒紛亂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隨身攜帶的錦囊上。
裡麵除了各種藥劑、銀針,還有幾副精巧的人皮麵具和易容材料。
一個大膽的計劃逐漸在她腦中成形——潛入詔獄!
並非劫獄,而是探查。
她要親眼確認蕭止焰的安危。
要從他口中了解被捕前後的細節。
更要看看,在那陰森牢獄之中,是否能找到對方構陷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詔獄守衛森嚴,尋常人難以靠近。
但若是以“醫婆”或“驗傷仵作”的身份呢?
獄中陰暗潮濕,犯人傷病乃是常事,或許有機會。
隻是,這計劃風險極大。
內侍省甚至德妃的爪牙可能早已滲透獄中。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自投羅網。
但此刻,上官撥弦已顧不了那麼多。
蕭止焰是因她卷入更深。
更是她……心中已然割舍不下的人。
無論龍潭虎穴,她都要去闖一闖。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迅速準備。
選擇了一副最能改變容貌、顯得蒼老平凡的麵具。
又調配了能暫時改變聲線的藥物。
衣物也換成了尋常民間醫婆穿的粗布衣衫。
帶上一個裝滿普通草藥和簡易工具的藤箱。
一切準備就緒,隻待時機。
午後,天色陰沉,似有雨意。
上官撥弦故意在院中與看守的士兵發生了幾句輕微的口角。
抱怨飲食粗糙,引得士兵不耐。
隨後,她借口心中憋悶,欲在衙門口附近透透氣。
守衛見她隻是個“弱質女流”,且並未要求遠走,便勉強同意。
但仍派了兩名士兵緊隨其後。
就在上官撥弦走到縣衙大門附近,看似隨意張望時。
一輛運送潲水的破舊馬車恰巧經過。
車軸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吸引了士兵一瞬的注意力。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
上官撥弦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閃。
借助牆角陰影和馬車車廂的遮擋,迅速脫離了士兵的視線。
同時,一個早已準備好的、與她此刻易容後身形相仿的稻草人偶被巧妙地放置在原地。
披上了她剛才搭在臂彎的舊外衫。
兩名士兵回過頭。
隻見“上官撥弦”仍背對他們站在原處,似乎在看街景。
便放鬆了警惕。
而真正的上官撥弦,已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消失在長安城縱橫交錯的小巷中。
她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
避開主乾道,專挑人煙稀少的小巷穿行。
易容後的她,步履蹣跚,儼然一位為生計奔波的老嫗。
心中卻如同擂鼓。
既擔心跟蹤的士兵發現端倪。
又焦急於詔獄的情況。
大理寺詔獄,位於皇城西南角。
以其森嚴守衛和酷烈刑訊聞名。
高聳的圍牆、緊閉的鐵門。
以及門前肅立如雕像的獄卒。
無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上官撥弦在遠處觀察了片刻。
發現除了正常守衛。
還有幾隊明顯是內侍省打扮的宦官在附近逡巡。
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過往行人。
果然有埋伏。
德妃生怕出現意外,加派了人手。
上官撥弦定了定神。
拎著藤箱,顫巍巍地朝著詔獄側門走去。
那裡通常是獄卒和雜役出入之處。
也是相對容易混入的地方。
“站住!乾什麼的?”
一名滿臉橫肉的獄卒厲聲喝問,攔住了她的去路。
上官撥弦模仿著老嫗沙啞的嗓音,賠著笑道:“軍爺行行好,老身是來回春堂送藥的。”
“獄裡的王五爺前幾日托人帶話,說他老寒腿又犯了,讓送些膏藥來。”
“王五?”
獄卒皺皺眉,似乎有些印象。
但依舊警惕地打量著她。
“回春堂不是有個小學徒常來嗎?今天怎麼換你了?”
“唉,小學徒他娘病了,躺床上起不來,掌櫃的隻好讓老身跑一趟。”
“軍爺您看,這是藥和單據。”
上官撥弦不慌不忙地從藤箱裡拿出幾貼常見的膏藥。
和一張偽造的、蓋有回春堂印記的單據。
她早已打聽到獄中確實有個叫王五的牢頭有關節炎。
回春堂也確實是常往獄中送藥的店鋪之一。
細節決定成敗。
獄卒接過單據看了看。
又瞅了瞅上官撥弦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似乎沒發現什麼破綻。
但仍不放心。
“進去吧,把藥交給王五就趕緊出來,彆亂逛!”
“最近裡頭不太平,衝撞了貴人,小心你的老命!”
“曉得,曉得,多謝軍爺提醒。”
上官撥弦連連點頭。
弓著腰,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那道陰森的門洞。
一入詔獄,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光線驟然暗淡。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血腥味和一種絕望的氣息。
通道兩旁是密密麻麻的牢房。
鐵欄後隱約可見蜷縮的人影。
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或鐵鏈拖動的聲響。
令人毛骨悚然。
上官撥弦心係蕭止焰,但不敢表露半分。
她按照獄卒指示的方向。
慢慢朝著王五可能所在的吏舍走去。
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極力捕捉著一切可能與蕭止焰相關的信息。
“聽說了嗎?昨天新來的那個姓蕭的,硬氣得很。”
“劉閻王親自審了一夜,愣是沒開口。”
一個粗啞的聲音從旁邊的岔道傳來。
上官撥弦心中一緊,腳步下意識地放慢。
“哼,硬氣?到了劉閻王手裡,鐵打的漢子也得脫層皮!”
“我看呐,撐不過三天。”
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道。
“噓!小聲點!裡頭的事兒也是咱們能議論的?”
“聽說上頭下了死命令,要儘快拿到口供……”
聲音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