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遊原的混亂終於平息。
昏迷的士子與家眷被妥善安置,等待後續醫治。
那張被毀的“鶴鳴秋月”古琴,連同之前顧府的“九霄環佩”,被蕭止焰下令嚴密封存,運回京兆尹衙門,由專人看管。
上官撥弦顧不上休息,立刻為蕭止焰處理傷勢。
十指儘裂,傷口深可見骨,且殘留著那隕鐵磁髓帶來的詭異冰寒能量,極難愈合。
她以內力小心疏導,輔以特製的生肌續骨膏藥,耗費了整整一夜,才勉強將傷口處理好,用潔淨的白布層層包裹。
“一個月內,雙手不可用力,需每日換藥。”上官撥弦看著他被包成粽子的雙手,心疼又氣惱,“下次再這般莽撞,我……我便不理你了!”
蕭止焰靠坐在床頭,臉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蒼白,但眼神依舊清亮。
他看著她眼底的青黑和掩飾不住的擔憂,心中暖流湧動,低聲道:“好,都聽你的。”
頓了頓,他又道,“隻是當時情況危急,若讓那琴音再起,後果不堪設想。”
上官撥弦歎了口氣,她何嘗不知。
隻是看著他受傷,比自己受傷更讓她難受。
她輕輕握住他未受傷的小臂,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家……但以後,多想想自己,也多……想想我。”
這近乎直白的牽掛,讓蕭止焰心頭一震,反手用包裹著紗布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雖然動作笨拙,卻帶著無比的鄭重:“好,我答應你。”
溫情隻持續了片刻,現實的壓力便再次襲來。
風隼前來彙報調查進展。
對焦尾軒掌櫃的進一步審訊,以及對樂遊原詩會主辦者的盤問,都指向了同一個神秘莫測的“帷帽客”。
此人行事謹慎,未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兩張古琴,皆是百年以上的珍品,本身並無異常,問題都出在後天鑲嵌的‘隕鐵磁髓’上。”上官撥弦分析道,“玄蛇尋找這些古琴,並非隨意,恐怕是看中了這些古琴本身優良的共鳴特性,能以最小的能量,將磁髓的惑心效果通過琴音放大擴散。”
蕭止焰蹙眉:“他們從何處得到這些隕鐵磁髓?又如何知道鑲嵌於古琴能產生如此效果?”
“這正是關鍵。”上官撥弦起身,在房中踱步,“隕鐵本就罕見,蘊含磁髓者更是萬中無一。
玄蛇能連續找到兩塊,並成功應用,說明他們要麼掌握了一條穩定的隕鐵來源,要麼……擁有極其淵博,精通天文、地質、礦物乃至音律、機關的多方麵人才!”
她想起之前案件中出現的算術天才、機關高手、用毒大師,以及苗疆蠱術、前朝秘法……玄蛇網羅的奇人異士,其範圍與深度,實在令人心驚。
“必須找到他們的隕鐵來源,以及負責改造古琴的工匠!”蕭止焰沉聲道,他試圖用被包紮的手撐起身子,卻牽動傷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你彆動!”上官撥弦連忙按住他,“這些事情,交給我和風隼去查。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傷!”
她語氣不容置疑,蕭止焰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隻得無奈地躺了回去。
上官撥弦讓風隼調集所有關於近期隕石墜落、奇異礦物交易,以及知名樂器工匠動向的記錄,尤其是那些有特殊技藝、可能被玄蛇脅迫或收買的匠人。
同時,她再次仔細檢查了運回的兩張古琴。
除了鑲嵌的隕鐵磁髓,她在“九霄環佩”的琴腹內壁,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用特殊藥水繪製的標記——那是一個簡化了的、如同齒輪與音叉結合的神秘符號。
這個符號,她從未見過。
她將這個符號臨摹下來,決定去請教可能認識的人。
她首先想到了被軟禁的李幽瀾。
李幽瀾出身苗疆幽蠱一脈,苗疆秘術包羅萬象,或許有所記載。
來到軟禁李幽瀾的院落,守衛森嚴。
李幽瀾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望著天空發呆,神情比起前幾日,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迷茫。
上官撥弦將那符號的圖樣放在她麵前。
李幽瀾瞥了一眼,原本淡漠的眼神驟然一凝,失聲道:“‘天工符’!你怎麼會有這個?!”
“天工符?”上官撥弦心中一動,“你認識?”
李幽瀾神色複雜地看著那符號,沉默片刻,才道:“這是‘天工門’的標記。”
“一個極其隱秘、據說傳承自上古的宗門,門人極少現世,但個個精通機關巧械、格物致知之道,尤其善於利用天地自然之力。”
“我幽蠱一脈的古老記載中曾提及,與其有過一些……不算愉快的接觸。”
天工門!
又一個隱藏在曆史迷霧中的勢力!
“玄蛇竟然能網羅到天工門的人?”上官撥弦感到事情越來越棘手。
“未必是網羅。”李幽瀾冷笑一聲,“天工門人向來眼高於頂,自詡為‘天道執行者’,豈會輕易屈居人下?”
“更可能是……合作,或者利用。“
“玄蛇提供了他們需要的資源或‘實驗場’,而天工門則提供了技術。”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
玄蛇與天工門,一個追求顛覆與權力,一個追求技術與驗證,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那天工門人,通常有何特征?如何尋找他們?”上官撥弦追問。
李幽瀾搖了搖頭:“天工門人行蹤詭秘,善於偽裝,幾乎沒有固定特征。”
“他們可能化身成工匠、道士、商人,甚至乞丐。”
“唯一可能露餡的,是他們對自己技藝的癡迷,以及言談中偶爾流露出的、對尋常倫理的不屑一顧。”
線索似乎又變得模糊。
但至少,知道了對手陣營中,可能存在著“天工門”這樣的技術核心。
上官撥弦離開李幽瀾處,回到藥室,繼續研究那隕鐵磁髓。
她嘗試用不同的方法測試其磁性,發現其磁力並非恒定,而是隨著外界環境(如時辰、天氣、附近金屬物品)的變化而微調,仿佛有生命一般。
“果然是與地磁共鳴的關鍵……”她喃喃自語。
忽然,她想起蕭止焰強行毀琴時,那磁髓爆發出的冰寒能量。
她取出一小塊從“九霄環佩”上小心取下的、米粒大小的磁髓碎屑,將其置於一個特製的、能隔絕部分磁場的玉盒中,然後嘗試用金針引導一絲微弱的陽氣靠近。
“嗤——”
當陽氣靠近的瞬間,那磁髓碎屑竟微微震動,散發出的寒意更重!
而與此同時,上官撥弦隱約感到,腳下的大地似乎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之呼應的震動!
雖然這感應微乎其微,但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這磁髓……不僅能與地磁共鳴,似乎還能……引動地脈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