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看任何言行都帶了顏色。
蘇婉清開始更細致地觀察小林。
她發現這個年輕人有時會對著窗外發呆，眼神空洞，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敲打著某種混亂的節奏。
有時又會顯得格外焦慮，尤其是在能源警報響起時。
他依舊善良，會幫著護理更重的傷員，但一種無形的隔閡已經產生。
蘇婉清以“減少乾擾，集中電力保障醫療和通訊”為由，收走了小林那台改造收音機的大部分零件，隻留下最基本的聲音接收功能，並悄悄在附近安置了微型的能量感應器。
同時，根據“內鬼”信號模糊的提示，江季黎授意陸岩，對基地所有對外通訊通道，尤其是與“磐石”曾使用的頻率，進行了一次徹底的物理檢查和加密輪換。
他們甚至故意在幾條次要通訊線路上釋放了一些虛假的、關於“熵雷”重大缺陷和基地能源即將崩潰的假消息，試圖釣魚。
基地內部的氛圍更加微妙。
資源的極端匱乏使得沈鴻和蘇婉清之間的分歧幾乎公開化。
“必須優先保證‘熵雷’的能源和晶簇樣本的分析！”沈鴻在資源分配會議上寸步不讓，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滿血絲，“這是我們唯一的技術優勢！隻有更了解它，才能製造出更高效、更低耗的版本，甚至找到節點的弱點！否則等到‘磐石’或者節點總攻，我們拿什麼抵擋？”
“但基地現在需要的是基本生存電力！水泵需要電，夜晚警戒需要電，醫療設備需要最低限度的保障！”蘇婉清罕見地提高了音量，她的疲憊同樣寫在臉上，“沈工，你的研究很重要，但不能建立在榨乾所有人生存底線的基礎上！沼氣池和水井被破壞，我們有辦法慢慢修複，但如果人崩潰了，再強的技術又有什麼用？”
兩人爭執不下，目光都投向江季黎。
江季黎揉了揉眉心。
她理解沈鴻對技術突破的渴望，那是破局的利刃；她也完全明白蘇婉清維持基本盤的艱難，那是立足的根基。
“資源分配比例暫時不變。”江季黎最終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沈工，我給你額外抽調兩個人，協助你進行手搖發電，儘可能為你的實驗室補充能源，能有多少算多少。婉清，壓縮所有非必要用電，警戒塔采用輪班肉眼觀測，減少電子設備使用。我們必須撐過去。”
這個決定無法讓雙方滿意，但維持了表麵的平衡。
裂痕卻已在團隊內部悄悄產生。
就在這內憂外患達到頂點的夜晚，轉機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臨。
趙小玥負責夜間巡邏時，習慣性地擺弄著沈鴻給她做的那個簡陋的能量感應手環——主要用於預警節點能量活動。
突然，手環上一個極其微弱、從未被注意過的指示燈，在靠近基地邊緣一處廢棄的排水涵洞時，輕微地閃爍起來。
不是節點那種狂暴的藍色，而是一種柔和的、斷斷續續的淡綠色光暈。
她好奇地鑽了進去，憑借嬌小的身材在狹窄的涵管內爬行了十幾米，儘頭被碎石和淤泥堵塞了。
但那種微弱的能量感應就是從這裡傳來的。她小心翼翼地清理開表層的淤泥，手電筒光柱下，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驚呆了。
涵管壁上，附著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柔和綠光的苔蘚類生物。
它們極其微弱地閃爍著，如同呼吸一般，而手環感應的正是這種極其微弱的生物能量。
更讓她震驚的是，在這片發光苔蘚的下方，泥土顯得格外潮濕。她用手挖開一點，竟然有清澈的水緩緩滲出！
“水！是乾淨的水！”趙小玥幾乎要叫出聲來。她嘗了一點，清冽甘甜，沒有任何汙染跡象！
她立刻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基地苦苦尋找的水源，可能就在腳下！
這些發光的苔蘚…似乎與節點和晶簇的狂暴能量完全不同，它們散發著一種平和、甚至…充滿生機的能量，還能淨化水源？
她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些樣本，飛快地返回基地。
“未知的…良性共生體？”沈鴻看著顯微鏡下奇特的細胞結構，和能量讀數儀上顯示的穩定、低強度的生命能量信號，滿臉不可思議，“它們似乎在吸收地底深處某種稀薄的礦物質能量，轉化為這種溫和的光和生物能，並在這個過程中代謝出純淨的水！這…這簡直是奇跡！”
蘇婉清也激動不已：“如果能培育這種苔蘚，我們或許能開辟新的水源，甚至…一種全新的、低耗的生物照明和能量來源？”
希望的光芒，第一次並非來自冰冷的科技，而是來自這地底悄然滋生的生命力量。
然而，仿佛是為了阻止這希望的萌芽，大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
整個基地猛地晃動了一下，如同地震一般！遠處，傳來巨大的塌陷聲和更加狂暴的喪屍嘶吼！
“是節點！！”負責監視的戰士嘶聲報告，“工業區方向！地麵…地麵塌陷了一個巨大的洞口！好多…好多變異體爬出來了！還有那種骨刃怪物！它們…它們像是被激怒了，全部朝著我們這邊來了！”
節點的總攻，在最不該到來的時候，以最猛烈的方式，驟然爆發！
江季黎衝向指揮台，臉色凝重如水。
她看了一眼沈鴻實驗室裡那微弱的綠色熒光，又看向窗外遠處那仿佛連接著地獄的巨大坑洞。
“全體進入最高戰鬥位置！‘熵雷’準備！這不是試探，這是決戰！”她的聲音穿透了警報聲，清晰而冰冷，“讓我們看看，是它的憤怒能吞噬我們，還是我們的意誌…能在這片焦土上，鑿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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