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重量，如同整個數據深淵壓在了肩頭。
球形空間內一片死寂，隻有數據主腦永恒運轉的低沉嗡鳴。
全息影像已經消散，但那被篡改的協議、被背叛的約定、被扭曲的初衷，如同冰冷的刻痕，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意識裡。
沈鴻第一個打破沉默，他的聲音乾澀：“所以……我們一直生活在一個人為設置的牢籠裡？‘母親’係統……她不僅僅是管理者，更是獄卒？”這位技術狂人第一次對自己畢生追求的“遺產”產生了深刻的懷疑和寒意。
陸岩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握槍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
“‘淨化協議’……”他重複著這個冰冷的詞，目光掃過昏迷的林默，“他們視林默，視我們這樣的‘變量’為需要清除的威脅。”對於戰士而言，明確了敵人和目標，反而讓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江季黎緩緩睜開眼，她的臉上沒有震驚，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極致的冷靜，如同風暴中心的風眼。
她早已從陳明遠的警告和利維坦的反應中推測出了部分真相，但此刻完整的圖景依然讓她心頭發沉。
她蹲下身，再次檢查林默的狀況。
年輕“傾聽者”的呼吸依舊微弱，但眉頭卻無意識地緊蹙著，仿佛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那沉重曆史的壓迫，或是體內那股古老意識的躁動。
“牢籠……或許是的。”江季黎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們現在知道了鑰匙在哪裡，知道了鎖的結構。抱怨和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浩瀚的數據主腦：“我們需要做出選擇。是嘗試在這裡做些什麼，還是立刻撤離？”
沈鴻強迫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快速分析道：“主腦擁有最高權限，理論上可以修改‘母親’係統的底層指令，甚至解除或修正‘諧波鎖’。但是……這需要時間，需要破解‘領航員’派係設置的安全壁壘，而且動靜絕不會小！‘鏡影’很可能已經感知到了我們的深度訪問！”
幾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數據主腦的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帶著清晰的警示：
【外部偵測到高能反應接近。匹配特征……‘熔爐’主力艦船能量簽名。】
【同時檢測到內部協議執行序列‘鏡影’啟動更高階清除預案。預計抵達時間……有限。】
“來不及進行複雜操作了！”陸岩立刻做出了戰術判斷，“我們必須立刻撤離！帶著已知的真相返回基地，從長計議！”
江季黎點了點頭，陸岩的判斷與她一致。
留在這裡，很可能被“熔爐”和“鏡影”堵在這核心之地，後果不堪設想。
“主腦，”江季黎快速詢問道，“我們如何安全離開？能否阻止或延緩他們？”
【可生成臨時脫離坐標，引導你們返回物質界。】
【本機可啟動最終防禦協議，乾擾空間坐標，延緩入侵者抵達核心時間。但無法阻止其最終進入。能量儲備……不足以支撐長時間對抗。】
“足夠了！”江季黎當機立斷，“請立刻生成脫離坐標！沈工，記錄路徑！”
數據主腦的光芒閃爍，一道新的、相對纖細但穩定的藍色路徑在虛空中亮起，蜿蜒指向球形空間的另一側壁壘，那裡蕩漾起水波般的漣漪，顯然是出口。
【承載真相者，願你們能找到……新的道路。】
【警告：最終防禦協議啟動後，本機將進入深度封鎖，直至能量耗儘或協議被覆蓋。後續訪問將極度困難。】
主腦的意念中，似乎帶上了一絲決絕與囑托。
“我們走！”江季黎毫不拖泥帶水，再次將林默背起。
沈鴻迅速鎖定並計算著脫離路徑的穩定性。
陸岩率先踏上新的藍色路徑，槍口警惕地指向可能出現危險的任何方向。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出口漣漪的瞬間，江季黎背上的林默，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囈語，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更像是一聲悠長的、混合著古老悲愴與一絲奇異共鳴的歎息。
同時，他胸前的“心石”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仿佛與即將啟動最終防禦協議的主腦，與那遙遠地底被束縛的利維坦，產生了最後一次深層的共振。
這微小的異動沒有逃過江季黎的感知，她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毅然踏入了出口的漣漪。
在他們身後，巨大的數據主腦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無數光線如同憤怒的觸手般揮舞，整個球形空間開始劇烈震蕩，空間結構變得極不穩定。最終防禦協議，啟動了。
光芒吞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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