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翟添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壓抑的指揮中心炸響。
邏輯奇點?在“淨化協議”那看似完美無缺、冰冷堅硬的規則內部?
“說清楚!”江季黎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瞬間接通了與何翟添的獨立通訊頻道,並將技術頻道的權限同步開放給沈鴻。
何翟添靠在椅背上,胸口劇烈起伏,汗水幾乎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閉著眼,全部心神似乎都用於對抗體內那秩序烙印的反向侵蝕,以及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感應。
“它……它在通過烙印,分析‘綠洲’的結構……試圖複製我們的共鳴頻率,從內部瓦解……”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痛苦的低喘,“但在它調用底層權限,試圖模擬並覆蓋我的意誌波動時……我感知到了……一個不協調的‘點’……”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布,卻閃爍著極度專注的光芒:“一個它自身規則無法完美自洽的點!一個因為初代‘管理者’篡改‘搖籃之契’,強行將‘共生’扭曲為‘奴役’,而留下的……邏輯疤痕!就像……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被層層規則掩蓋,但始終存在!”
沈鴻幾乎將臉貼到了屏幕上,聲音顫抖:“坐標!能定位嗎?哪怕是一個模糊的方向!”
“它在……洪流的深處……靠近那個最終意誌的核心……”何翟添艱難地集中精神,將那股通過烙印反向傳遞過來的、極其隱晦的不協調感,轉化為基地係統能夠理解的數據流,“我隻能……給出一個大概的向量……誤差很大……而且,它在移動,或者說是隨著協議的整體運算在不斷變化位置……”
一組複雜且不斷微調的坐標參數,出現在了沈鴻的主屏幕上。
“指揮官!收到坐標!雖然模糊,但這是方向!”沈鴻幾乎是吼出來的,“林默現在就像在黑暗的海洋裡盲目掙紮,這個坐標就是燈塔!哪怕隻是微光!”
江季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坐標數據,通過‘綠洲’與林默的連接通道,發送過去!用最高優先級,重複發送!”
“明白!數據封裝……注入連接通道……發送!”
一股承載著希望坐標的信息流,沿著那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斷裂的意識連接,逆著規則洪流的衝擊,艱難地湧向林默所在的方位。
規則洪流中,林默的“錨點”正瀕臨崩潰。
邏輯絞殺模式下的洪流,如同磨盤般碾壓著他。錨點散發的“平衡孢子”幾乎無法離體就被粉碎,他自身的存在感也越來越稀薄。
許多無關緊要的記憶碎片已經徹底消散,連蘇婉清的笑容、沈鴻嘮叨的技術細節,都開始變得模糊。
【…錯誤代碼…即將…清除……】冰冷的宣告再次響起。
就在林默感到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那片銀色虛無之時,一點微弱但熟悉的信息流,如同逆流而上的小魚,頑強地觸碰到了他的錨點。
是基地的信號!是……坐標?
何翟添傳來的……“邏輯奇點”的坐標?
幾乎熄滅的意識之火猛地跳動了一下。林默用儘最後的力量,解讀著那模糊的坐標信息。
那感覺就像在狂風中捕捉一縷特定頻率的聲音,極其困難,但確實為他指明了一個方向——一個不同於最終“否定”意誌核心,但似乎又與之緊密相連的異常點!
希望重新燃起!
他不再試圖漫無目的地播撒“孢子”,也不再硬扛著絞殺模式向前。
他開始調整錨點的結構,利用利維坦賦予的、對“控製”本質的深刻理解,將自身模擬成洪流中一段“無害”的、執行基礎校驗任務的規則流。
這並非欺騙,而是更高級的“融入”。
他不再對抗洪流的整體流向,而是順著它,如同滑水般,朝著那個坐標指示的大致方向“漂流”而去。
壓力驟然減輕了許多。
雖然意識的消耗依舊巨大,但至少崩解的速度放緩了。
【…共鳴者…汝之…方式…巧妙……】利維坦的意誌傳來一絲帶著讚許意味的波動,【利用…其…自身…之流…接近…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