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我到哪給你找三百塊?你不如去搶銀行好了!”
沈墨忽然發現自己蹲在一個角落裡,耳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一個年輕的男聲喊道:“媽,我知道家裡有,小墨可都初二了,明年初三,戶口再搞不定,他高中都上不了。”
“不能上就不上!他爸媽都不操心,你這個二叔操的什麼心?”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充滿了不滿和不客氣。
沈墨抱著腦袋,疼得有些厲害。
這不對勁……他應該躺在醫院裡,準備手術……
記憶瘋狂地融合,沈墨要緩一緩,偏偏爭執的聲音不絕於耳。
“小墨是您的親孫子,您還真不管他了?”
“憑什麼都讓我們掏?何家得掏一半!要不我一個子都沒有!”
何家?
記憶告訴沈墨,他的父親姓沈,叫沈江,母親姓何,叫何玫;兩個人是在滇南插隊的時候結識,並生活在一起有了他,但在返滬之後卻迅速離婚並各自組建家庭,他這個拖油瓶沒有人願意要。
戶口……他的戶口一直沒有搞定。
按照政策,12歲以下的獨生子女可隨遷;沈墨今年14歲。
政策是83年出的,那個時候他剛好12,但落戶口是個麻煩事,爸媽沒有一個人願意跑,硬生生給拖沒了。
現在是85年了,沈墨的落戶更加麻煩。
12到16周歲,需要滬海有住房,有直係親屬接收;這兩條奶奶汪霞屏可以滿足;但需要繳納三百到五百塊的城市增容費,這筆錢汪霞屏並不願意出。
等過了16周歲,就變成了“非特殊情況不批”。
二叔沈川還在爭取,三百隻是最基本的,可能會漲到五百,剩下的他打算自己出了。
“媽,能有多少?”
“我一個子都沒有!你找你哥去!我和你爸炒菜都不敢多放一滴油,還三百……”汪霞屏忽而對陽台上的沈柏寒喊道:“少抽點煙,買腐乳的錢都沒有了。”
陽台的爺爺沈柏寒趕忙使勁幾口,把煙吸完,卻並不給兒子孫子發聲;他低著頭,隻是看著腳下的煙蒂。
沈川很泄氣,他哥沈江不會出這個錢。
在沈江的計劃中,沈墨讀完初中就可以了;沈川去找過好幾次,被後嫂子陳芝給攆了出來。
何家他也去過,同樣被攆了出來;何家的話更簡單粗暴:“沈墨是你們沈家的人,要出錢可以,讓沈墨改姓!”
沈川沒有放狠話,他不會讓侄子改姓——他對大哥和嫂子看得很清楚,這兩個人都不想管侄子,就算沈墨真的改姓何,何玫也不會掏錢,更不會養這個侄子。
縮在角落的沈墨忽然站了起來,上前拉住了沈川:“二叔,我們走吧。”
他理清了現狀,不願意再讓二叔低聲下氣,即便是親奶奶——好像也不親。
“媽!你看看,這可是你親孫子,你真不管了?”沈川生氣了。
“你去找他外婆!親孫子我也隻能掏一半!”
“你可把存折放好了,讓我找到……”沈川放了句狠話,汪霞屏冷笑道:“你找到?你爸都找不到!”
“二叔,走吧。”沈墨冷冷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便宜奶奶,三百塊很多,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個便宜奶奶一定能掏出三百塊,隻是單純地不想掏。
二叔和奶奶吵架的功夫,他把一切都給理清了。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外加舅舅叔叔,血緣上的親人不少,但真正的親人隻有這個二叔,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