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王府的納君儀式,本該是莊重而喜慶的。
然而今日,整個王府上空都籠罩著一層詭異的低氣壓。
下人們戰戰兢兢,連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惹來無妄之災。
主位上,楚鳳辭一身玄色鑲金邊的女君正裝,神情冷漠,看不出喜怒。
她的身側下方,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
正是赤焰。
他已經換下了那身暗衛的夜行衣,穿上了一套為側君特製的深紅色錦袍。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少了幾分暗夜的鬼魅,卻多了幾分立於人前的英武。
隻是,他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繃緊的下頜線,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能感覺到,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充滿了鄙夷、嫉妒、和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這些視線,他早已習慣。
作為一個影子,他活在世人的輕視中。
可今天,他不再是影子,他是被女君親封的側君。
他不能給她丟臉。
想到這裡,赤焰的腰背挺得更直了。
儀式的時間快到了,福伯拿著禮單,臉色比哭還難看,磨磨蹭蹭地準備上前主持。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正君殿下到——”
一聲拉長了的通報,像是一塊冰,砸進了滾燙的油鍋裡,讓整個前廳瞬間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猛地回頭,望向門口。
隻見蘇清寒在一身青衣的小廝清風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那是他平日裡最喜歡的顏色,清雅高潔。可今天,這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卻襯得他那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一朵即將凋零的白菊。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帶著一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
可他的背脊,卻挺得筆直。
他的臉上,沒有了昨日的空洞和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封千裡的冷漠。
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攬月小築的幾個侍君,都看傻了眼。他們以為蘇清寒會躲在房間裡尋死覓活,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何等的諷刺?
正君親臨,觀賞自己的妻主,納一個下人為側君。
這簡直就是把蘇清寒的臉,連同整個丞相府的臉,一起按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楚鳳辭和蘇清寒之間來回移動。
有好戲看了!
所有人的心裡,都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福伯更是急得快要暈過去,他顫抖著嘴唇,看向楚鳳辭,希望她能說句話,把正君請回去。
然而,楚鳳辭的反應,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沒有憤怒,沒有心虛,甚至連一絲驚訝都沒有。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蘇清寒,看著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麵前。
“臣,蘇清寒,”他站定在堂下,對著楚鳳辭,緩緩地,行了一個標準得無可挑剔的夫君之禮,“恭賀女君,喜得新君。”
他的聲音,平靜,清冷,不帶一絲波瀾。
可那平靜之下,是足以將人溺斃的,深不見底的恨意。
殺人,誅心。
他這是在用自己正君的身份,來刺楚鳳辭,也是在刺他自己。
楚鳳辭看著他,忽然笑了。
“有勞正君掛心。”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既然來了,便入座吧。福伯,給正君看座。”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蘇清寒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預想過楚鳳辭的惱羞成怒,預想過她的心虛躲閃,卻唯獨沒有預想過,她會如此坦然地接受。
仿佛他不是來挑釁的,而真的隻是來觀禮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這種無力感,讓他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不必了。”他冷冷地拒絕,“臣站著就好。畢竟,這王府裡,有些人站慣了,若是坐著,怕是會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邊的赤焰。
赤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握緊了拳頭。
楚鳳辭卻像是沒聽懂他的諷刺,她走下台階,來到蘇清寒麵前。
兩人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
“蘇清寒,”她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你說的沒錯。”
“這王府裡,是該立立規矩了。”
她環視了一圈噤若寒蟬的眾人,聲音陡然轉冷。
“從今天起,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我鳳陽王府,不養閒人,更不養廢人。”
“不論是正君,側君,還是侍君,誰能為我誕下血脈,誰能為王府光耀門楣,誰,就能得到我楚鳳辭的一切榮寵。”
“反之,”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蘇清寒那張蒼白的臉上,“若是有人,占著位置,卻隻想著爭風吃醋,內鬥內行,甚至心懷怨懟……”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那這鳳陽王府,也不是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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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君之位,能者居之。”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楚鳳辭這番話,震得腦子一片空白。
她說……正君之位,能者居之?
她這是在威脅蘇清寒!
她是在告訴他,彆以為你正君的位置就坐得穩!你生不出孩子,還敢在這裡作妖,惹我不快,我就能廢了你,換彆人上!
蘇清寒的臉色,終於從蒼白,變成了慘白。
他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如果說,納赤焰為側君,是打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