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殘酷，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北蠻騎兵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在短暫的震驚後，發起了更為瘋狂的衝擊。她們繞過道兵那道無法逾越的防線，從側翼撲向靈穀田，企圖用人海戰術淹沒一切。
鳳陽軍雖勇，但兵力畢竟有限，一時間，戰線被拉扯得岌岌可危。
一些散落的蠻兵，衝破了稀疏的防線，衝入了靈穀田的外圍。她們揮舞著彎刀，獰笑著砍向那些金黃的穀穗，馬蹄肆意踐踏著這片神聖的土地。
這一幕，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些原本四散奔逃的流民，在跑出一段距離後，許多人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他們回頭，看著那些蠻兵在糟蹋他們賴以為生的希望，看著那些金色的稻穗在馬蹄下化為泥濘，一種比死亡更深的恐懼和憤怒，從心底裡湧了上來。
“那是我們的糧食！”一個黑瘦的女子，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她扔掉了身上所有累贅的行李，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嘶吼著轉身衝了回去。
“跟她們拚了！沒了糧食，我們一樣是死！”
“不能讓她們毀了田！”
絕望，催生出了最原始的勇氣。越來越多的人停下腳步，轉身，彙成一股逆流，衝向戰場。他們沒有盔甲，沒有像樣的兵器，手裡拿著的，不過是扁擔、鋤頭，甚至是石塊。
他們像一群撲火的飛蛾，渺小，卻決絕。
楚鳳辭在高台上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劇震。她預想過勝利會為她帶來民心，卻沒預料到，這份民心會以如此慘烈和決絕的方式，在此時此刻爆發。
“王爺！”將領們焦急地請示，“百姓們衝上去了，這……這完全是送死啊！”
楚鳳辭的嘴唇抿成一條剛硬的直線，她沒有下令阻止。因為她知道，此刻任何阻止的命令，都無法澆滅這些人心中的火焰。他們是在用生命，扞衛自己的未來。
“傳令，五營、六營預備隊，全部壓上去！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把防線往前推！護住他們！”楚鳳辭目光沉重，聲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戰場邊緣，一對約莫十五六歲的雙胞胎姐妹，正躲在一處土坡後，嚇得瑟瑟發抖。她們叫大丫和二丫，是前幾天才跟著母親父親逃難到這裡的。她們這輩子，第一次吃到了能讓人渾身暖洋洋的飽飯。
眼看著幾個蠻兵騎著馬，狂笑著衝向她們剛剛分到的那一小塊田地，姐姐大丫猛地站了起來。
“不行！”她尖叫道，臉上滿是淚水和塵土，“那是我們的地！娘和爹說，秋收了就能有吃不完的米了！”
她抓起身邊的一根用來搭窩棚的木樁，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姐！”二丫嚇壞了，也連忙跟著跑了出去。
一名蠻兵注意到了這兩個不自量力的女孩，她輕蔑地大笑著，撥轉馬頭，揮舞著馬鞭，像驅趕牲畜一樣抽向大丫。
大丫閉上眼睛，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木樁狠狠地捅向馬腹。
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將那名蠻兵掀翻在地。
“找死！”另一名蠻兵見狀，勃然大怒，她催動戰馬，手中鋒利的彎刀，毫不留情地劈向大丫的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妹妹二丫猛地撲了過來，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擋在了姐姐麵前。
“噗嗤！”
彎刀入肉的聲音，沉悶得讓人心悸。
鮮血，如同綻放的紅梅，瞬間染紅了二丫灰撲撲的衣衫。她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身體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那片被守護住的田地。
“二丫！！”
大丫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她瘋了一樣撲到妹妹身上，顫抖的雙手拚命的捂住傷口，卻隻看到妹妹的生命，正隨著手間不斷湧出的鮮紅的血，迅速流逝。
那個砍傷了二丫的蠻兵，正準備再補一刀，一支利箭卻從遠處呼嘯而來，精準地射穿了她的咽喉。
她捂著脖子，從馬上栽了下來，眼中還帶著一絲錯愕。
是赤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