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黑土城高聳的城牆上,發出“劈啪”的脆響。
與京城的繁華奢靡不同,這座在荒原上拔地而起的城池,開始充滿了鋼鐵與火焰的氣息。
即便在深夜,城南的礦區與工坊區依舊燈火通明,巨大的煙囪向著陰沉的夜空,噴吐著灰黑色的濃煙,如同蟄伏巨獸的呼吸。高爐的火光,將半邊天際映照得一片暗紅。
這裡沒有詩詞歌賦,沒有風花雪月,隻有沸騰的鐵水、轟鳴的機器和無數建設者們被汗水浸透的脊梁。
城主府,赤焰的臥房內,燈火溫暖。
他剛剛將一歲的長子楚昭華哄睡。小家夥繼承了母親的鳳眼,睡著時卻像極了赤焰,眉宇間帶著一股天生的沉靜。赤焰為他掖好被角,指尖輕輕拂過兒子柔嫩的臉頰,眼神中滿是為人父的溫情。
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勁裝,勾勒出潛伏著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線條。身為楚鳳辭的第一個側君,他早已褪去了暗衛的冰冷與死寂,卻依舊保留著狼一般的警覺。他既是王府的男主人之一,也是這座黑土城的最高軍事長官。
白日裡,他在練兵場上,用最嚴苛的標準,訓練著那支被命名為“玄甲衛”的新軍。而到了夜晚,他便是一個溫柔的父親,守護著妻主留下的血脈。
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動,抬起頭,目光如電般射向窗外。
風雪中,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又急促得不同尋常的馬蹄聲。這聲音,直奔城主府而來,沒有絲毫停歇。
赤焰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他為兒子布下一個小小的隔音結界,身影一閃,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院中。
幾乎是同時,一名騎士翻身下馬,半跪在地。他全身覆滿了冰雪,嘴唇凍得發紫,連眉毛和胡子上都掛著冰棱,仿佛一尊雪雕。他從懷中,用顫抖的雙手,取出一個用油布和火漆層層包裹的黑色信封。
“赤……赤焰側君……”騎士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王爺……八百裡加急……親……親手交給你……”
赤焰的心,猛地一沉。
黑色信封,是最高等級的密令。動用八百裡加急,不惜跑死數匹良馬,隻為送這一封信,可見其緊急與重要。
他接過信,入手處,能感到騎士殘存的體溫。他沒有多問,隻是沉聲道:“去領一碗烈酒,一碗熱湯,然後休息。你做得很好。”
說罷,他轉身回到書房,關上房門。
書房內,燭火搖曳。赤焰撕開油布,刮掉火漆,抽出裡麵的信紙。
信是楚鳳辭的親筆,字跡一如既往的鋒銳,帶著一股穿透紙背的殺伐之氣。
赤焰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掃過。
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從最初的平靜,到看到“江南亂局”、“白蓮教”、“儲君遇刺”時的凝重,再到看見“楚雲瑤”、“借刀殺人”、“栽贓嫁禍”時,眼中燃起的滔天怒火。
那股熟悉的、屬於暗衛“赤焰”的冰冷殺意,不受控製地從他體內彌漫開來,讓整個書房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
楚雲瑤!那個總是帶著溫和假笑的女人,竟敢將毒手伸向王爺!她不僅要殺儲君,還要將這盆臟水,潑到王爺的身上!
赤焰捏著信紙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發白。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繼續往下看。信的後半部分,是楚鳳辭的決斷與命令。
“……吾欲救之,非為楚雲鳴,實為斬斷毒蛇之首,永絕後患……”
“……楚雲瑤之局,毒辣陰狠,然,於絕對之力麵前,不過笑談……”
“……赤焰,汝在黑土城所練之新軍,其獠牙,當飲血而鋒。吾賜汝之利器,當以雷霆之勢,昭於天下……”
信的最後,隻有一道簡短而冰冷的命令。
“即刻,儘起‘玄甲衛’五百,攜‘雷鳴’三十具,‘驚蟄’五百支,秘密南下,於西湖待命。我要讓整個江南,聽到我鳳陽王府的怒火。我要讓楚雲瑤知道,膽敢算計我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雷鳴,是新式後膛火炮的代號。
驚蟄,是新式後膛步槍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