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中,絲竹之聲再度悠揚響起,仿佛要將方才那片刻的凝滯與暗流衝散。
賓客們重新開始推杯換盞,言笑晏晏,隻是每個人的眼角餘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幾位風暴中心的人物。
張凝將楚鳳辭引至主位,那是一個視野最佳,能夠將整個園林景致儘收眼底的位置。
“王爺,您嘗嘗這個,這可是老身特意命人從南邊運來的新茶‘雀舌’,最是清冽甘醇。”張凝親自為楚鳳辭斟茶,姿態放得極低,言語間滿是熱絡。
楚鳳辭端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淡淡道:“茶是好茶,可惜,泡茶的水,差了些火候。”
一句話,讓張凝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周圍豎著耳朵聽的賓客們,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這是……當眾打臉?
鳳陽王,果然是鳳陽王,一開口就如此不留情麵。
蘇清寒坐在楚鳳辭身側,聞言,清冷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取過一隻空杯,為楚鳳辭倒了一杯溫酒。
“王爺舟車勞頓,不宜飲濃茶。這杯‘女兒紅’,倒是溫和。”他的聲音清潤,不大不小,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不動聲色地為楚鳳辭解了圍,又將張凝的尷尬晾在了那裡。
張凝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擠出一個笑容:“是老身疏忽了,還是正君大人心細如發,王爺有您在身邊,真是好福氣。”
“太傅謬讚。”蘇清寒頷首,神色淡然,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鳳辭接過酒杯,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蘇清寒的手背,鳳眸中帶著一絲讚許。
她的男人,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更有這般玲瓏剔透的心思。
這場交鋒,看似平淡,實則機鋒暗藏。
楚鳳辭要的是立威,是告訴所有人,她不是來任人擺布的。而蘇清寒,則是在她的鋒芒之後,展現出一種潤物無聲的掌控力,讓這場“下馬威”變得恰到好處,既敲打了張凝,又不至於立刻撕破臉皮。
楚雲瑤坐在不遠處,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手中的錦帕幾乎要被她絞碎。
她恨!
她恨楚鳳辭那副永遠雲淡風輕的模樣,更恨蘇清寒!那個本該屬於她的京城第一公子,如今卻像一隻最忠誠的獵犬,守在楚鳳辭身邊,為她掃平一切障礙。
而另一邊,溫知意的目光,幾乎是黏在了楚鳳辭的身上。
他看著她與張凝言語交鋒時的冷靜銳利,看著她與蘇清寒對視時那不經意流露的溫存,看著她端起酒杯時那優雅而充滿力量感的手指……
他覺得自己的心,每一次跳動,都帶著陌生的酸澀與悸動。
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會因為她的一舉一動而心神不寧,會因為她對彆人的好而感到一絲……嫉妒。
他看著蘇清寒,那個清冷如月的男子,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為“羨慕”的情緒。
能站在那樣一個女子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該是何等的幸運。
“彆看了,再看,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身旁,溫知許冰冷的聲音響起,像一盆冷水,將他從那份癡迷中澆醒。
“兄長,你不覺得……王爺她,很特彆嗎?”溫知意收回目光,桃花眼中卻依舊帶著未曾褪去的光亮,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
“特彆?”溫知許冷嗤一聲,聲音裡滿是嘲諷,“是殺人如麻的手段特彆,還是玩弄人心的權謀特彆?”
溫知意被他噎了一下,卻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兄長,你就是嘴硬。我剛才可感覺到了,你看到她的時候,心跳得可不比我慢。”
溫知許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緊。
他心通這個天賦,在麵對這個與他心意相通的弟弟時,幾乎是雙向的。他能感知到溫知意的想法,溫知意偶爾也能捕捉到他劇烈的情緒波動。
“胡說八道。”他冷冷地吐出四個字,彆過頭去,不再看他。
隻是那微抿的嘴唇,和繃緊的下頜線,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溫知意看著兄長這副故作冷漠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又何嘗不知道兄長在想什麼。
慧極易傷……二十歲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