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鳳陽王府。
書房內,隻點了一盞孤燈。
燈火搖曳,將楚鳳辭的身影投射在背後的牆壁上,拉得長而扭曲,像一尊沉默的魔神。
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
來人正是無憂。
他依舊是一身素淨的青衣,但此刻的他,與在張府時那個懦弱無害、我見猶憐的侍君,判若兩人。
他的臉上,沒有了那種刻意偽裝出的恐懼與卑微,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狐狸般狡黠而冰冷的光。
他走到書房中央,對著楚鳳辭,單膝跪地,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無憂,參見王爺。”
“起來吧。”楚鳳辭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氣地讚許,“事情辦得不錯。”
“為王爺分憂,是無憂的本分。”無憂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裹,雙手奉上。
他的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為了這個東西,他在張府潛伏隱忍,步步為營,甚至不惜以身為餌,遊走在張凝和張婉柔母女之間,挑動她們的矛盾。
如今,大功告成。
赤焰上前,接過包裹,先是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機關和毒藥後,才轉身呈給楚鳳辭。
楚鳳辭沒有立刻打開,她的目光,落在無憂那張清秀卻難掩疲憊的臉上。
“張凝沒有為難你?”
無憂心中一暖,他知道,王爺這是在關心他。他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張太傅如今自顧不暇,早已將府中那些侍君遣散。在她眼裡,我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可以隨意丟棄的玩意兒罷了。她又怎會想到,這個‘玩意兒’,會從她的心腹之地,掏出她的催命符。”
楚鳳辭點了點頭,這才將目光轉向手中的包裹。
她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容不迫地,一層一層地解開油布。
油布之內,是幾本厚薄不一的賬本。
最上麵的一本,是嶄新的。封皮上,用端正的楷書寫著“庚子年入賬”五個字。
楚鳳辭隨手翻開,上麵用朱砂和墨筆,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筆筆銀錢的往來。
“……收,都察院左禦史李大人,賀壽銀,三千兩。”
“……出,贈三皇女殿下,東海明珠一斛,折銀八千。”
“……收,戶部郎中王大人,冰敬,五千兩。”
每一筆,都清晰地記錄著時間、人物、事由和金額。這便是張凝多年來貪汙受賄,結黨營私的鐵證。
蘇清寒和赤焰站在一旁,看著賬本上的內容,眼神都變得凝重起來。
僅這一本新賬,涉及的金額,便已高達數十萬兩。牽涉其中的官員,從六部九卿到地方要員,盤根錯節,幾乎囊括了半個朝堂。
“這隻是冰山一角。”無憂低聲道,“張凝生性多疑,真正的核心賬本,她從不假手於人,都是親自保管。這幾本,是我趁她病重,心神大亂,買通了她最信任的老仆,才從她書房的暗格中偷出來的。”
楚鳳辭的目光,從新賬本上移開,落在了下麵幾本陳舊的冊子上。
這幾本賬冊,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紙張泛黃,邊緣卷曲,有些地方的墨跡,甚至已經模糊不清。
她拿起其中一本,封皮早已破損,隻能依稀辨認出“……軍需……”的字樣。
楚鳳辭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翻開賬本,一股陳腐的黴味撲麵而來。裡麵的字跡,潦草而急促,顯然記錄之人心緒不寧。
大部分的記錄,都與普通的軍糧、軍械采買有關。
但是,翻到後麵幾頁,一些特殊的記錄,讓整個書房的溫度,都驟然下降。
“……轉,北蠻,黑金部落,精鐵五百石,得金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