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祭酒的靜室。
這裡沒有奢華的裝飾,隻有最樸素的木製家具。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以及……更加清冽的茶香。
蒙正就坐在那裡。
如同一座沉默的山。
他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換上了一身尋常的衣服。
但那股從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鐵血煞氣,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隻是,這股足以讓尋常人膽寒的煞氣,在這間小小的靜室裡。
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約束、安撫。
變得溫順。
他麵前,稷下學宮的祭酒,孫清,正不疾不徐地擺弄著一套古樸的茶具。
溫杯,置茶,注水。
每一個動作,都仿佛用尺子量過,精準而優雅,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
他穿著一身儒衫,氣質溫潤,像個教書多年的老先生。
雖然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但誰都知道,他的年紀遠不止如此。
蒙正沒有說話。
孫清也沒有說話。
靜室裡,隻有沸水衝入紫砂壺時,那細微的“沙沙”聲。
以及,茶水注入青瓷小杯時,清脆的流淌聲。
第一杯茶,遞到蒙正麵前。
茶湯呈琥珀色,熱氣氤氳,茶香清冽。
蒙正端起,一飲而儘。
動作粗獷,像是在喝酒,而不是品茶。
孫清不以為意,收回茶杯,再次續上半杯,遞過去。
蒙正再次一飲而儘。
第三杯。
第四杯。
……
茶壺裡的水見了底,孫清便起身,拎起一旁小爐上始終溫著的鐵壺,續上。
從頭到尾,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平靜,溫和。
仿佛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將軍,隻是一個普通的、口渴了的訪客。
蒙正的視線,始終落在麵前那一方小小的茶杯上。
但他的思緒,早已飛遠。
飛到了那個渾身浴血,追殺了三天三夜的瘋子身上。
飛到了那個躺在醫療艙裡,生命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少年身上。
他的拳頭,在寬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緊。
他想不明白。
那個少年,怎麼就能做到那一步?
一劍斬佛。
獨抗半神。
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何其壯哉!
又何其……慘烈。
他閉上眼,腦海中便會浮現出那段震驚了所有人的影像。
少年一次又一次地凝聚青銅金人。
一次又一次地被金色洪流撕碎。
血肉飛濺。
骨骼寸斷。
可他,就是不倒。
像一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也像一堵牆,一座用自己的血肉鑄就的長城,擋住了那足以毀滅一切的“神罰”。
蒙正的心,很難有這樣的感覺。
疼。
悶得發疼。
他蒙恬一生,見慣了生死,見慣了沙場的殘酷。
可從未有哪一幕,像這樣,讓他一個七尺高的漢子,幾乎落下淚來。
那不是戰鬥。
那是獻祭。
以我之命,燃華夏之火!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震動,從蒙正的手腕處傳來。
是個人終端的信息提示。
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瞬間亮起。
他抬起手腕。
一道光幕彈出。
上麵隻有一行極其簡短的訊息。
【目標已捕獲。】
短短五個字。
蒙正那緊繃如鐵的身體,在看到這五個字的瞬間,猛地一鬆。
他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那口氣,帶著血腥味,也帶著一股如釋重負的疲憊。
抓住了。
米洛斯·塞隆。
那個雜碎,終於還是落網了。
而且,是被霍然那個小子親手摁住的。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