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市的脈絡,並非隻有光鮮亮麗的主乾道和繁華商圈。
如同人體布滿毛細血管,這座城市也存在著無數狹窄、擁擠、充滿煙火氣與底層掙紮的街巷。
冷月暫居的“荷花塘”片區,便是這樣一個地方。它並非真有荷塘,隻是一個承載了太多外來人口夢想與疲憊的城中村。
清晨五點,天光未亮,隻有遠處城市主乾道傳來的零星車聲,如同朦朧的囈語。
冷月已經醒來,無需鬨鐘。八年軍旅生涯鑄就的生物鐘,比任何精密儀器都準。
她躺在硬板床上,身下是廉價的棉絮墊被,房間狹小逼仄,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再無他物。
牆壁斑駁,隱約可見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孩童塗鴉。
她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靜靜躺著,聆聽窗外傳來的細微聲響——隔壁早起打工者的咳嗽聲、公共水龍頭的嘩嘩聲、遠處早點攤準備開張的窸窣動靜。
這些聲音,與她熟悉的軍營號令、操練呐喊、武器拆裝聲截然不同,構成了一種陌生而真實的市井交響。
退役一周,這種巨大的落差感依舊如影隨形。
在這裡,她不再是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利刃”兵王,隻是一個為生存而掙紮的普通退役女兵,一個代號“夜凰”的地下拳手。
昨晚在“煉獄”角鬥場贏得的鈔票,此刻正壓在枕頭底下。
數額不多,但足夠她支撐一段時間的基本開銷。然而,靠打黑拳為生,終究是飲鴆止渴。
不僅危險,更與她內心堅守的某些東西背道而馳。
她需要一份正當的、能夠讓她在這座城市立足的長期工作。
思緒流轉間,她已經翻身坐起,動作輕捷無聲。
簡單的洗漱後,她換上一套乾淨的作訓服這是她最習慣也最舒適的裝扮),將長發利落地紮成馬尾。
鏡子裡映出的麵容,依舊帶著軍人的堅毅,但眼底深處,那抹初回都市的茫然並未完全散去。
她需要去人才市場再看看。
或許,放低要求,總能找到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在蒼山市cbd核心區域,高聳入雲的淩峰集團總部大廈頂層。
淩霄穿著一身熨帖的意大利定製西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如同微縮模型般的城市。
晨曦的光芒穿過玻璃,為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
他額角的紗布已經取下,隻留下一小塊創可貼,左臂的石膏顯得有些礙眼,但絲毫未減他身為集團掌舵者的強大氣場。
辦公桌上,放著兩份報告。
一份是關於車禍的深入調查,結論更加明確:刹車油管被人為磨損,導致在急轉彎時壓力驟增而破裂。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另一份,則是對那位神秘救命恩人的初步尋找進展,內容寥寥,幾乎全是問號。
“穿著舊式迷彩服的年輕女性,身手矯健,力量驚人,反應迅速,具備極強的急救和危機處理能力……事後悄然離開,不願與警方接觸……”淩霄低聲重複著報告中有限的線索,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紅木桌麵,發出規律的嗒嗒聲。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模糊的身影和那雙異常冷靜的眼睛。
在爆炸發生前的千鈞一發之際,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
那種果決和專業,絕非普通人所能擁有。
“退役軍人……或者,與特殊行業有關?”
淩霄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他轉向恭敬站立在一旁的助理兼安保主管,高岩。
高岩身材精乾,目光沉穩,是退役的特種兵,也是淩霄最信任的人之一。
“高岩,你怎麼看?”淩霄問道。
高岩沉吟片刻,開口道:“淩總,從描述來看,這位女士的行為模式確實符合頂尖退役軍人的特征。
尤其是事後離開,不圖回報,更像是恪守某種原則。不過,蒼山市的退役軍人數量龐大,排查起來需要時間。
而且……如果她有意隱藏,難度會更大。”
“擴大搜索範圍。”淩霄語氣果決,“不要局限於官方登記的退役軍人。
地下格鬥場、私人安保公司、甚至是……一些灰色地帶的雇傭兵圈子,都派人去留意。
重點尋找近期出現、身手極好、性格低調的亞裔女性。”
高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立刻點頭:“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另外,”淩霄補充道,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車禍的事,暗中調查,不要打草驚蛇。
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消失。”
“是!”
高岩領命而去。辦公室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淩霄一人。
他走到酒櫃旁,倒了一小杯純淨水,卻沒有喝,隻是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