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州的日常，仿佛是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跌入按部就班的現實。省委大院的作息依舊規律，文件照舊堆積如山，會議日程排得滿滿當當。關於西南之行的細節被嚴格控製在極小範圍內，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麵隻泛起幾圈微不足道的漣漪，旋即被更大的政務波瀾所吞沒。
林辰重新坐回辦公廳副主任的辦公室，處理著似乎永無止境的公文。關於海州本地腐敗窩案的後續清算、全省的經濟工作部署、突如其來的防汛安全檢查……每一件都需要他批示、協調、督辦。他高效地處理著這一切，神情專注，語氣平穩，仿佛西南山區那驚心動魄的幾天從未發生過。
隻有偶爾在會議間隙，他端起茶杯，目光掠過窗外時，眼底深處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凝思，那是對未知樣本的擔憂，對更深層秘密的疑慮，以及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預感。
李文博倒是興奮了好幾天，逮著機會就跟圈子裡信得過的人吹噓西南見聞當然是刪減淨化版），隱隱將林辰的功勞傳播出去，為他積累著更高的聲望和政治資本。但很快，他也被家族安排了新的差事，忙得腳不沾地。
這天下班，林辰沒有讓司機送，自己沿著栽滿梧桐樹的街道慢慢走著。初夏的晚風吹拂，帶來一絲涼爽。他需要這點獨處的時間，讓高速運轉的大腦稍稍降溫。
路過一家新開的母嬰店，櫥窗裡掛著可愛的小衣服。林辰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走進去，挑了一件柔軟的小羊連體衣和一套咬咬膠。付錢時，他猶豫了一下，對店員說：“麻煩……包得好看一點。”
回到家，沈清秋正在喂小林湛吃輔食。看到林辰手裡的禮物，她笑了笑：“又亂買東西，他長得快，穿不了幾次。”
“看著可愛就買了。”林辰放下公文包，洗了手，很自然地接過喂飯的小碗，“我來吧。”
沈清秋沒有爭，坐在旁邊看著父子倆。林辰的動作有些笨拙，但很耐心，小林湛吃得咿咿呀呀，糊了滿臉。這一刻的寧靜和溫馨，衝淡了林辰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疲憊。
“今天……媽打電話來了。”沈清秋狀似無意地開口。
林辰喂飯的手微微一頓：“嗯？”
“也沒什麼事，就是問問孩子，順便……提了句，說京城那邊最近好像有些關於你的議論，說什麼的都有，讓你穩著點。”沈清秋的語氣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林辰繼續喂著孩子，麵色平靜：“嗯，知道了。樹大招風，正常。”
他明白，這是嶽母通過妻子在傳遞信息。西南的行動雖然保密，但某些層麵肯定有風聲透出，有人讚賞，自然也有人忌憚和非議。高層博弈，從來不隻是台麵上的刀光劍影，更多的是這些細微處的敲打和試探。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沈清秋鬆了口氣，拿起林辰帶回來的禮物拆開，看著那小羊連體衣，嘴角彎起，“是挺可愛的。”
夜裡，林辰在書房處理一些帶回家的文件。加密電腦上，跳出一封來自首都p4實驗室的初步簡報。報告用語極其嚴謹克製，但字裡行間透出的信息卻足以讓任何知情者心驚。
「送檢樣本編號s01）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生物能量混合特性……其活性極度不穩定，對多種已知能量場產生異常反應……內部基因序列如果可稱之為基因）無法被現有任何數據庫識彆，呈現高度複雜且可變性……暫未發現已知病原性，但潛在風險等級評估為‘極高’……建議納入最高等級監控研究序列，並提請國家生物安全委員會高度關注……」
報告後麵附有一長串需要更高權限和更多資源支持的申請。
林辰緩緩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果然如此。“潘多拉”的樣本，已經超出了現有科學的認知框架。這意味著，西南那個項目所觸及的秘密，其深遠和危險程度，可能遠超一場簡單的資源竊取或生物間諜活動。
他批複了資源申請，並將其安全等級提到最高，同時附上了一份措辭謹慎但情況說明極其嚴峻的內部風險提示，直報最高層級的相關領導。
處理完這一切，已近深夜。他走到客廳倒水，發現沈清秋還沒睡，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柔和的台燈勾勒出她安靜的側影。
“怎麼還沒睡？”林辰走過去。
“睡不著，看看書。”沈清秋合上書，是一本育兒百科，“你也彆太累了。”
“嗯，就睡了。”林辰在她身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清秋，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工作上有更大的變動，甚至可能需要經常離開家，你……”
沈清秋轉過頭，看著他，目光清澈而平靜：“從決定和你在一起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家裡有我，孩子有我。隻要你心裡有這個家，平安回來就行。”
沒有抱怨，沒有追問，隻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林辰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沈清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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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一場關於全省安全生產工作的電視電話會議召開。林辰作為分管領導之一出席。會議冗長而嚴肅。中途休息時，他走到走廊儘頭透氣，卻意外碰見了同樣出來透氣的市公安局局長，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看起來精明能乾的中年男人。
“林主任。”局長笑著打招呼，隨即介紹身邊人，“這位是省廳新調來的刑偵總隊副總隊長，老陳，陳誌遠同誌，以後主要負責重案和涉恐案件，今天剛來報到，我帶他熟悉下環境。”
林辰微笑著與陳誌遠握手，目光與之接觸的瞬間，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了然。陳誌遠的手很有力，笑容爽朗，但眼神深處有種經曆過大事的沉穩和銳利。
“林主任，久仰大名，以後還請多指教。”陳誌遠的聲音洪亮。
“陳隊客氣了，互相學習。你們刑偵戰線辛苦，責任重大啊。”林辰寒暄著，心裡卻明鏡似的。在這個敏感時間點，省廳空降一位負責重案和涉恐的副總隊長，絕非尋常人事調動。這很可能是更高層麵對海州乃至江東省複雜局勢的加強布局，甚至可能帶有某些特殊使命。
簡單的交談後，各自返回會場。林辰坐在座位上，麵色如常地聽著彙報，心思卻已電轉。這位新來的陳副總隊長，是友是敵？是來協助穩定局麵，還是另有所圖？他需要讓張碩儘快摸清這個人的底細。
會議的枯燥與台下暗流的湧動，構成了權力場最真實的寫照。
下班後，林辰特意去了一趟市局，名義上是找張碩了解近期治安情況，實則想再觀察一下那位新來的陳誌遠。不巧，陳誌遠下去調研了，沒遇上。
和張碩在辦公室裡聊了會兒，張碩壓低聲音說：“辰哥，這個老陳，不簡單。檔案乾淨漂亮，履曆過硬，但調來前在部裡具體做什麼的，查不到。而且，他一來就調閱了靜心苑案的所有核心卷宗，權限很高。”
林辰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看來，水又要被攪動了。
離開市局時，天色已晚。他站在車邊，點了支煙，看著市局大樓裡星星點點的燈火。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著，維護著這座城市的運轉與秩序。但在這秩序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湧動，有多少秘密在滋生？
他深吸一口煙，吐出淡淡的煙霧。無論來的是誰，無論水麵之下如何暗流洶湧，他都必須穩住手中的舵，看清前方的路。
因為他是林辰，他的戰場，從來不止一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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