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皓最終還是去了瘦猴說的那家燒烤城。晚班零工,從晚上八點到淩晨兩點,洗菜、串串、搬啤酒箱,活兒臟累,但確實日結,錢捏在手裡踏實。幾天下來,手上的傷口沒好利索,又添了新的油汙和細小的劃痕。
這天下午,他正利用開工前的一點時間在橋洞裡補覺,那台舊手機又固執地震動起來。還是那個熟悉的陌生號碼。
他皺了皺眉,本想直接掛斷,但鬼使神差地,還是按了接聽。
“淩皓!”林薇清脆又帶著點蠻橫的聲音立刻衝了出來,背景音裡還有輕柔的音樂聲,似乎是在某個高檔場所,“你居然敢一直不接我電話!”
“有事?”淩皓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貫的冷淡。
“當然有事!”林薇哼了一聲,“上次的感謝宴你沒空,這次必須補上!我已經訂好位置了,‘米其林三星’,保證你沒吃過!”
“米其林?”淩皓愣了一下,他對這個詞的唯一概念是輪胎。
“對啊!頂級餐廳!穿正式點哦,彆給我丟人!”林薇的語氣理所當然。
淩皓幾乎能想象出她在那頭揚著下巴、一副“便宜你了”的模樣。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和旁邊堆著的沾著油汙的工作服,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不去。”他直接拒絕。
“為什麼?!”林薇的聲音拔高,帶著難以置信,“你知道多難訂嗎?”
“吃不起,也吃不慣。”淩皓的聲音沒什麼情緒,“沒彆的事我掛了。”
“喂!你等等!”林薇急了,似乎怕他真的掛斷,語速飛快,“那你說去哪!你說個地方總行了吧?我就是想謝謝你,吃個飯而已,你怎麼那麼彆扭啊!”
淩皓沉默了幾秒。他確實餓了,晚上要去乾體力活。而且,他隱隱覺得,如果不答應,這位大小姐可能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
“河邊,老王排檔。”他報出一個名字。那是他偶爾收工後,會和瘦猴或者老酒鬼去喝瓶廉價啤酒、吃盤炒粉的地方。
電話那頭明顯噎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傳來林薇有些變調的聲音:“……排檔?”
“嗯。不吃算了。”
“……去!”林薇像是賭氣一樣,咬牙切齒地應了下來,“發定位給我!晚上七點,不見不散!”
傍晚七點,華燈初上。老王排檔的煙火氣正濃,塑料桌椅擺到了路邊,炒菜的鑊氣、烤串的油煙、食客的劃拳聲混雜在一起,熱鬨而粗糲。
一輛亮粉色的迷你庫柏,像個走錯片場的異類,小心翼翼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林薇走了下來。
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件香奈兒的淺色針織裙,搭配小巧的珍珠耳釘,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手裡還拎著一隻同樣價格不菲的手提包。她站在嘈雜油膩的環境裡,看著眼前喧鬨的景象,聞著空氣中濃烈的油煙味,整個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淩皓已經坐在一張靠角落的小桌旁,穿著最簡單的灰色短袖和牛仔褲,洗得發白,但還算乾淨。他看著林薇這副模樣,心裡莫名有點想笑,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朝她抬了抬下巴。
林薇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赴刑場一樣,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油漬和水漬,走到他對麵坐下。她從昂貴的包裡拿出紙巾,反複擦了擦塑料凳子和油膩的桌麵,才勉強坐下,身體繃得筆直。
“你……你就吃這種地方?”她忍不住小聲問,眼神裡全是不可思議。
“嗯。”淩皓把菜單推過去,“看看吃什麼。”
林薇接過那張沾滿油汙、邊角卷起的塑封菜單,看著上麵“辣炒田螺”“炭烤生蠔”“爆炒腰花”之類的字眼,表情複雜。她平時吃的都是精致擺盤、叫不出原形的分子料理。
最終,她隻點了一份看上去最安全的“蛋炒飯”和一瓶礦泉水。
淩皓沒說什麼,自己點了一盤炒粉,幾個烤串,外加一瓶最便宜的冰啤酒。
等待上菜的氣氛有些尷尬。林薇努力找著話題,問他的傷,問他的工作,問他的家鄉。淩皓的回答永遠言簡意賅,甚至有些敷衍。階級和生活方式的巨大差異,像一道無形的牆橫亙在兩人之間。
“其實這裡……也挺熱鬨的哈。”林薇看著周圍光著膀子劃拳喝酒的食客,試圖讓自己融入一點。
淩皓還沒回答,旁邊一桌幾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注意到了林薇。她與這裡格格不入的精致和美麗,在酒精的催化下變得格外刺眼。
“喲,哪兒來的小妹妹,這麼正點?過來陪哥哥喝一杯唄?”一個滿臂紋身、滿臉通紅的壯漢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滿嘴酒氣噴向林薇。
林薇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往淩皓身邊縮了縮,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
淩皓的眉頭瞬間擰緊。他放下筷子,抬起眼,冷冷地看著那個醉漢:“她不想喝。請你回去。”
“操!你他媽誰啊?”醉漢被駁了麵子,頓時惱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抓林薇的胳膊,“老子請她喝酒是給她麵子!小白臉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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