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汜水關的城樓染成赭紅色,箭鏃插在夯土城牆上,在風中搖曳著斷羽。此刻華雄因其強健的體質,已經醒來。正斜倚在帥帳內的胡床上,胸前繃帶滲出的血漬已變成深褐色,右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是關羽青龍偃月刀留下的印記。帳外傳來軍醫低低的歎息,幾名親衛垂首侍立,空氣中彌漫著草藥與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
“都督,袁紹軍的探馬又在關下巡弋。”親衛隊長壓低聲音稟報,“徐榮將軍在西甕城加固鹿砦,讓小人來請示——今夜的巡防是否要增派人手?”
華雄掙紮著要起身,卻牽扯到傷口,悶哼一聲又倒下。他眼前閃過關羽橫刀立馬的身影,那柄大刀帶起的勁風仿佛還刮在臉上。“增派什麼人手?”他嘶啞著嗓子,“昨日一戰,我們折了一萬精銳,現在關裡能拿動刀的,連夥夫算上才五萬人。”
正說著,帳簾一掀,徐榮帶著一身塵土進來,鎧甲上還沾著乾涸的泥漿。“將軍,”他顧不上行禮,徑直走到帥案前,展開一張牛皮地圖,“袁紹軍的投石車已架到三裡外的土坡上,看架勢明日卯時就要攻城。更要緊的是——探馬回報,孫堅的江東軍繞到關後,正在砍伐樹木做攻城塔。似乎要報前日戰敗之仇。”
華雄猛地睜大眼睛,胸口劇烈起伏:“孫堅?那江東猛虎怎麼又來了?”他想起數日前在汜水關前孫堅被殺得丟盔棄甲的慘狀,此刻孫堅應該準備一鼓作氣,來報前日被夜襲之仇,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徐榮手指重重點在地圖上的汜水關標記:“董卓大人的命令到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後朗聲道:“‘汜水關死守三日,某親率西涼鐵騎二十萬馳援虎牢關。若關破,汝等提頭來見!’”
“三日?”華雄慘笑一聲,“現在關裡連箭矢都快見底了,拿什麼守三日?”他抓起案上的酒壺,卻發現裡麵早已空了,氣得將酒壺砸在地上。陶壺碎裂的聲響裡,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名傷兵互相攙扶著跑過,嘴裡喊著:“袁軍的火把!袁軍要夜襲了!”
徐榮臉色一變,快步衝出帳外。隻見關北的原野上,無數火把如流螢般湧來,喊殺聲隱隱約約傳進關內。“慌什麼!”他拔劍砍斷一根晃動的旗杆,“成大器呢?讓他帶盾牌手去北城樓!”
成大器貓著腰在箭雨中奔跑,頭頂飛過的流矢帶著尖利的呼嘯。他是董卓帳下的校尉,素以機智,謹慎著稱,此刻卻看著城樓上稀稀拉拉的守兵直皺眉。“把旗手叫過來!”他拉住一個慌亂的小校,“讓他們把‘華’字大旗豎在東南西北四個角樓,越多越好!”
小校麵露難色:“成校尉,旗子隻剩五麵了,其他的都被投石機砸爛了……”
“那就把破旗縫起來!”成大器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風,“用這個裹在旗杆上,讓袁軍遠遠看著像有重兵把守!”他抬頭望向星空,見北鬥星的鬥柄指向東方,喃喃道:“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必須在寅時前讓所有人撤出關去。”
徐榮從城樓下衝上來,鎧甲上濺滿了血點:“成校尉,北城門的吊橋快被撞斷了!華將軍讓你立刻想辦法!”
成大器跑到垛口邊,隻見關下黑壓壓一片人頭,袁軍的衝車正“咚咚”撞著城門,吊橋的繩索已被射斷一根。“徐將軍,”他突然湊近徐榮耳邊,“你帶兩千人去西城門,把所有能找到的鑼鼓都帶上,每隔一刻就敲一次,做出要劫營的架勢。”
“這時候還玩虛的?”徐榮不解。
“實者虛之,虛者實之。”成大器撿起一塊石頭扔下去,“袁軍以為我們主力在北門,你去西邊造勢,他們必然分兵。等他們陣型一亂,我就帶剩下的人從南門撤——記住,撤的時候把廚房裡的柴火全點著,煙越大越好,讓他們以為我們在燒糧草!”
徐榮將信將疑,但見成大器眼神篤定,咬咬牙道:“好!我信你一次!”他拔刀砍斷一根懸著的警鐘繩,“弟兄們,跟我去西城!讓袁紹小兒聽聽咱們西涼軍的鼓點!”
成大器看著徐榮的隊伍消失在拐角,立刻轉身對親衛說:“去把華將軍抬來,準備從密道走。”他走到城樓中央,抓起一支號角吹起來,蒼涼的號聲在夜空中回蕩。關下的袁軍聽到號聲,果然遲疑了一下,衝車的撞擊也慢了下來。
“就是現在!”成大器扔掉號角,“所有人,扔掉兵器,隻帶乾糧和水,跟我走南門!”他帶頭跑下城樓,身後是踉踉蹌蹌的傷兵和疲憊的守卒。南城門的吊橋早已被他提前放下,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摸出關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裡。
清晨,薄霧彌漫,宛如輕紗般籠罩著大地。然而,這寧靜的氛圍被一陣沉悶的馬蹄聲打破。董卓的鐵騎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二十萬大軍如黑雲壓城般氣勢洶洶地撲向虎牢關。
董卓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他的身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卻依然散發出令人膽寒的威嚴。他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那冠冕在晨曦的映照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身上披著西川紅棉百花袍,袍袖隨風飄動,仿佛一朵盛開的血花;腰間係著藍田玉帶,玉帶上鑲嵌的寶石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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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卓身後,緊跟著呂布、李儒、李傕、郭汜等一眾將領。他們或是身披重甲,手持長槍;或是身著黑袍,手持羽扇,每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
“報——!”一名探馬飛馳而來,在董卓馬前滾鞍落馬,“啟稟太師,汜水關方向火光衝天,徐榮將軍率殘部正在往虎牢關撤退!”
董卓眉頭一皺:“華雄呢?他怎麼沒一起來?”
“華將軍……”探馬聲音發顫,“華將軍傷勢過重,在路上昏迷了三次,現在由徐榮將軍護著,估計半個時辰後能到。”
李儒在一旁輕聲道:“太師,成校尉能在袁軍重圍中全身而退,可見其智謀勇武。隻是汜水關一失,虎牢關就成了前沿陣地,袁紹必然傾巢來攻。”
董卓冷笑一聲,馬鞭指向遠處的虎牢關城樓:“虎牢關易守難攻,當年光武皇帝在此破王莽百萬大軍。傳我將令,全軍進駐關城,讓呂布帶5萬人去關外紮營,豎起大旗,看誰敢來犯!”
正說著,遠處煙塵起處,徐榮並成大器帶著殘兵迎了上來。他身上的盔甲已被撕扯得破破爛爛,臉上沾滿了灰垢,見到董卓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徐榮,成大器,參見太師!汜水關失守,末將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