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墳前擺滿了祭品,卻沒什麼正經東西。幾個破瓦罐裡盛著半罐劣酒,還有些發黑的肉乾,大概是從夥房裡隨便搜羅來的。黃土堆成的墳頭光禿禿的,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隻有旁邊插著的半截矛杆,算是標記。
成大器站在墳前,看著士兵們將王允的家眷一個個按倒在地。這些曾經錦衣玉食的貴胄,此刻都穿著囚服,發髻散亂地貼在汗津津的臉上。有個七八歲的孩童突然哭喊起來,被他母親死死捂住嘴,那婦人的指甲掐進孩子的臉頰,留下幾道血痕。
臨淄侯,時辰到了。華雄提著大刀走上前,刀身上的血痂還沒刮淨。昨夜他帶隊攻破城門時,這把刀劈了十七個守軍。
成大器沒有回頭,目光落在墳頭那叢枯黃的草上。王司徒,你說董太師惡貫滿盈,可他至少沒讓長安城餓死人。成大器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王允耳中,你掌權這個月,糧倉裡的米都發黴了,城外卻有上千流民餓死。這就是你說的大漢榮光?
王允被兩個士兵按著跪在地上,聞言猛地抬起頭,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亂臣賊子!焉知牧民之難!
成大器笑了,彎腰從地上撿起塊石子,隨手扔向遠處:某是不知。某隻知道,去年冬天,董太師打開糧倉放賑時,那些流民喊的是太師千歲他轉身看向劊子手,動手吧。
刀光閃過的瞬間,王允突然掙開士兵的鉗製,朝著成大器撲了過來。華雄眼疾手快,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老臣趴在地上,脖頸處的傷口汩汩地冒著血,嘴裡還在含糊地罵著:國賊......必遭天譴......
夜涼如水,浸透過臨時充作府邸的宅院牆垣,將廊下懸掛的氣死風燈吹得搖曳不止。昏黃的光暈在青磚地上投下破碎的影子,如同此刻堂內眾人複雜難明的心境。
成大器端坐於上首的案幾後,案上攤著半幅關中地圖,墨跡未乾的標記還透著鬆煙香。他望著階下被捆縛的身影,嘴角噙著的苦笑在燈火中忽明忽暗:“公明,沒想到再次見麵,竟是這般光景。”
話音落時,他抬手揮了揮,袖口掃過案邊的銅爵,發出一聲輕響。
階側的華雄猛地攥緊了腰間的環首刀,刀柄上的防滑繩勒得掌心發疼。他粗眉擰成個疙瘩,甕聲甕氣地開口:“臨淄侯,這……”話未說完,便被成大器投來的目光打斷。華雄與成大器相交多年,自然識得那眼神裡的篤定,隻能悻悻地彆過臉,卻仍不忘用眼角餘光死死盯著徐晃——這人的本事,他在青州戰場是見識過的,其武藝不在自己之下這般人物,此刻離成大器不過十步,繩索一鬆,便是潑天的凶險。
張繡站在另一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虎頭湛金槍槍纓。他比華雄更沉得住氣,卻也看得清楚:徐晃雖被捆著,脊背依舊挺得筆直,雙腿微分,正是隨時能發力的架勢。方才押他進來時,兩名膀大腰圓的親衛幾乎按不住他,足見其筋骨仍在。這等距離,若徐晃暴起,他與華雄縱能護主,怕也得付出些血的代價。
“放心。”成大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公明為人磊落,斷不會做那趁人之危的勾當。”
廊下的廖化應聲上前,手裡的匕首在燈火下閃了個寒芒。繩索捆得極緊,是軍中對付悍勇俘虜的法子,每道繩結都嵌進了徐晃的皮肉裡。廖化解繩時,粗糙的麻繩摩擦著磨破的衣衫,發出“沙沙”的輕響。徐晃始終沒動,隻一瞬不瞬地望著成大器,那雙素來清亮的眸子此刻像蒙了層霧,感激藏在眼底,愧疚浮在眉梢,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在瞳仁裡翻湧。
直到最後一道繩索落地,徐晃活動著發麻的手腕,骨節發出“哢吧”的輕響。成大器指了指旁邊的矮榻:“坐。”
矮榻上鋪著粗布軟墊,看得出是臨時添置的。成大器笑了笑,語氣裡帶著幾分隨意:“把你留下來,可費了我不少功夫。”
這話並非虛言。三日前,王允伏誅,皇甫嵩一族被牽連,李傕、郭汜在城樓上列了長長的處決名單,徐晃一家的名字赫然在列。那時成大器正在城西清點糧草,聞訊策馬趕回時,劊子手的刀已經架在了皇甫家幼子的脖子上。他勒住馬韁,當著數萬西涼的麵,硬生生從李傕手裡搶下了這份名單——李傕本不願放過徐晃這叛將,成大器便低聲說“公明是員猛將,殺了可惜,留著他讓他擋關東諸侯的刀”,又塞了三箱黃金,才讓那兩個草莽鬆了口。
徐晃對著成大器抱拳,聲音有些沙啞:“晃,謝過臨淄侯大恩。”
“我不想聽這些虛的。”成大器的目光陡然變了,像出鞘的刀,鋒銳地落在徐晃臉上,“公明當知我需要什麼。”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華雄“謔”地站直了身子,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裡滿是不耐——這徐晃真是不識抬舉,主公都做到這份上了,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張繡也皺起眉,他素來敬重忠義之士,可眼下局勢,容不得徐晃這般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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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迎著成大器的目光,臉色複雜地拱了拱手:“恕晃不能從命。”“嘿!你這匹夫!”華雄忍不住怒喝,“主公救你性命,給你體麵,你倒好——”
“華雄。”成大器抬手止住華雄,臉上依舊掛著笑,隻是那笑意沒達眼底,目光冷得像冰,“公明,似你這般人才,我不可能讓給彆人。所以,你隻有兩條路可選:第一,歸入我麾下,聽我調遣;第二,死。”
他頓了頓,指尖在案幾的地圖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當然,你可以一死以全名節,落個忠義的名聲。”成大器的聲音忽然轉淡,“可你的妻兒家小,你想過嗎?”
“哐當”一聲,徐晃猛地抬頭,他死死盯著成大器,眼睛裡像是燃著怒火:“臨淄侯!徐晃敬你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這等挾製家小的卑鄙之事,還望侯爺慎重!”
成大器擺了擺手,臉上是全然的無所謂:“你可知天下士人怎麼罵我?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又豈會是好人?”他拿起案上的茶盞,抿了口微涼的茶水,“你若真要選死,我不賴賬,絕不會為難你的妻兒。但也彆指望我會照拂他們——你不肯歸順,我與你非親非故,憑什麼要管他們?”
他放下茶盞,目光掃過徐晃緊繃的臉,字字清晰:“一群老弱婦孺,沒了你這個頂梁柱,在這亂世,你覺得他們能活多久?”
帳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想是巡夜的騎兵經過,蹄鐵踏在石板路上,聲音格外清晰。成大器的聲音混著這聲響,更添了幾分寒意:“你忠於的明主是誰,我沒興趣知道。但你信不信,沒了你,那些諸侯連你埋骨在哪都未必記得,還會管你的家人?去年河內張楊麾下的校尉戰死,他的妻兒轉頭就被潰兵搶了去,拋屍護城河裡——這等事,你在長安見得還少嗎?”
徐晃的肩膀猛地垮了下來。他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此刻卻無力地垂在身側。憤怒還在眼底燒著,可更多的是無奈,像被戳破的皮囊,一點點泄了氣。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去年冬天,關中大旱,米價漲到一石百錢,城西貧民窟裡,每天都有凍餓而死的人。他那時還在董卓麾下,見不得這慘狀,偷偷拿了俸祿去周濟,可杯水車薪,眼睜睜看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因為搶不到半塊發黴的餅子,抱著孩子一頭撞死在牆上。
成大器說的沒錯。他死了,妻兒怎麼辦?五歲的兒子還在發著熱,妻子去年生二胎傷了身子,至今還咳嗽不止,老母親眼睛花了,連針線都做不了……這些人,離了他,在這吃人的世道裡,怕是活不過這個冬天。
“你想讓我怎麼做?”徐晃的聲音低得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成大器抬了抬眼皮:“歸降。”
“我若歸降,便是背主……”徐晃的聲音裡帶著掙紮,他想起皇甫嵩信任他的眼神,那老將軍至死也想著怎麼守衛大漢江山。
“背主?”成大器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嘲諷,“王允口口聲聲說保的是大漢,可大漢如今在哪?獻帝被李傕、郭汜捏在手裡,就是個傀儡。關外諸侯又有誰不在囤積自己實力,皇權已經徹底沒落了,你保他,是保那個空殼子,還是保這滿城百姓?”
他站起身,走到徐晃麵前,燭火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將徐晃整個人罩在裡麵:“公明,你是個將才,不是腐儒。戰場之上,活下去才能談忠義。你若歸我,我讓你帶兵,你去守護這一方百姓,守住了,至少這天下的百姓,能多活些好日子。”
徐晃猛地抬頭,對上成大器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沒有奸猾,隻有坦誠,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他想起當年在洛陽,成大器還是個不起眼的校尉時,就敢頂撞牛輔,護著被調戲的民女;想起青州之戰,他身先士卒,帶著親衛衝垮黃巾軍的陣腳,卻在破城後嚴令士兵不得擾民……這些事,他都看在眼裡。
“你若不降,”成大器的聲音又冷了下來,“我現在就殺了你,把你的屍體掛在城樓上以儆效尤,讓西涼軍知道背叛者的下場,告訴李傕、郭汜,你不肯歸順。然後你的家人……”他沒再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比刀子還鋒利。
徐晃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掙紮已經褪去,隻剩下一種沉重的決絕。他後退一步,撩起衣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撞在堅硬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堂內,格外清晰。
“罪將徐晃,參見主公。”他以頭觸地,聲音裡還帶著未散的憤怒,卻更多的是認命的沙啞。
成大器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他伸手扶起徐晃,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衫傳過去,帶著一種安穩的力量:“公明起來吧。從今日起,你我便是同袍。”階下的華雄咧嘴笑了,露出兩排白牙,重重拍了拍徐晃的肩膀:“早這樣不就完了!以後咱們並肩作戰,保準讓關東那些鼠輩嘗嘗厲害!”
張繡也走上前,對著徐晃拱手:“張濟久聞公明威名,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徐晃被兩人一左一右扶著,臉上有些僵硬,卻還是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成大器看著這一幕,拿起案上的地圖,:“諸位,明日我便向李傕、郭汜請辭,準備回青州。我們離開太久了,據傳來的消息,我們的鄰居不太安分啊。諸位馬上可以建功立業了啊。”
他的語氣有些凝重,但是又看著麾下新進的幾員大將,以及李儒,又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愉悅說:“有諸位加入,我便能放心了。讓我們一起飲馬這天下!”
燭火依舊搖曳,映著眾人的身影。徐晃望著成大器專注看地圖的側臉,心裡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這一步,或許會被天下士人罵作“叛臣”,可一想到妻兒能在亂世裡有個依靠,自己守護下百姓或許能少受些兵災,他便覺得,這罵名,受了也值。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亮了些,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鋪了一層銀霜。成大器抬起頭,正好對上徐晃望過來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收服徐晃,這趟長安之行,總算圓滿了。成大器看著眼前的幾位猛將以及最重要的謀士李儒,心裡清楚,屬於他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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