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器將最後一卷竹簡裹進油布時,蠻荒深處的晨霧正漫過腳踝。竹簡上太平要術四個古篆被血水浸得發脹,指尖觸到的地方竟微微發燙,仿佛有活物在裡麵蠕動。身後,張繡以長槍支撐,太史慈扶著鐵戟,他們粗重的喘息聲驚起一群彩羽怪鳥,它們撲棱棱掠過毒瘴彌漫的沼澤,翅尖帶起的水珠落在獸骨堆上,濺起細碎的磷光。
將軍,終於結束。周倉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左臂以布條草草綁紮,不自然地彎成直角,所幸大家都平安無事。
成大器轉頭,看見大家或坐或臥,都多少帶著傷勢,甲胄上的裂口還在滲血,把火把都滅了。成大器將油布裹得更緊,瘴氣見火會更烈,咱們摸黑走,天亮前必須走出這片沼澤。
進入蠻荒幾日,他們踏過會吸血的藤蔓,與能吐酸液的鱗甲巨獸死戰,最後大敗了黃巾力士。如今殘卷到手,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至少三處傷疤。
漢中的晨霧裡飄著酒坊的醇香。成大器站在臨時搭建的營地內,與張寧在討論太平要術。將軍,這兩日可真要走?太史慈踏著露水走來,新換的鐵戟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響,主公,親衛們打探消息回來了。
成大器搖頭,太史慈將手中的密信遞給成大器。泛黃的麻紙上,十餘個親衛的字跡歪歪扭扭,記錄著益州、揚州、徐州的局勢:曹操在兗州囤積糧草,袁術的水師正沿淮河巡弋,而青州老家傳來消息,袁紹在冀州青州邊界蠢蠢欲動。
我們跟李儒他們分開已經兩月有餘,青州局勢有點不穩,急需要我們回去。我們這邊快馬加鞭回去也要兩個月,時間緊迫!成大器指尖劃過二字,他望向漢水碼頭,一艘樓船正在停在渡口等待。
主公,親衛回報,長江流域近來不太平。太史慈將密信湊到燭火邊點燃,紙灰飄落在青磚上,錦帆賊甘寧橫行江麵,據說此人水性通神,麾下數百艘快船,連荊州牧劉表的水軍都吃過虧。
成大器突然笑了,指著碼頭邊忙碌的錦帆賊探子:甘寧...我在洛陽時就聽過他的名號。據說此人箭術通神,更難得是懂水戰,咱們正缺這樣的人才。
太史慈皺眉,戟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刻痕:可他是賊寇...
秦末英布還是刑徒呢。我亦是出身黃巾,需知草莽之中亦是有英雄!成大器拍掉他肩上的露水,明日卯時開船,讓弟兄們把甲胄擦亮些——咱們要讓江上的朋友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漢子。
樓船順流而下的第三日,江麵突然開闊起來。兩岸的青山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際的蘆葦蕩,風穿過葦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有無數人在暗處低語。
成大器站在主船的望樓,看著太史慈教北方來的親衛們辨識水情。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孩子正對著測深錘發呆,他是從蠻荒帶回來的孤兒,父母被部落所殺時,手裡還攥著半塊麥餅。
將軍快看!了望手突然敲響銅鑼,銅音在江麵上炸開,驚飛了蘆葦叢中的白鷺,下遊有不明船隊!
成大器站在船頭眺望,看到百餘艘快船正從蘆葦蕩中衝出。船帆是刺目的猩紅,邊緣鑲著流光溢彩的錦緞,船頭立著的織錦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甘字。
是錦帆賊!張繡的聲音從甲板傳來,他正指揮親衛們準備戰鬥。最前麵的快船速度驚人,船頭立著個披銀甲的漢子,左手持長刀,背垮長弓,右手漫不經心地指點著,百餘艘快船瞬間排成箭形陣,如同一群捕食的鯊魚。
來者可是臨淄侯成大器?那人的聲音隔著江水傳來,帶著金屬般的質感,聽說你有未卜先知,神鬼莫測之能,這次又從蠻荒撈了些好東西,給爺爺們分點,保你平安過江!成大器讓士兵放下弓弩,解開腰間的玉佩。那是塊羊脂白玉,雕著二字,是當年他在洛陽時,董卓的物件。甘將軍若要財物,船上的蜀錦分你一半。還有這玉佩全當結交將軍他將玉佩高高舉起,陽光透過玉質,在江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同時甲板上爆發出震天的呐喊,十多名親衛臉上滿是決絕。身上樸實無華的甲胄,卻比任何華麗的裝飾都更有威懾力。
甘寧突然仰頭大笑,銀甲上的鈴鐺隨著笑聲叮當作響。他一手指向成大器:臨淄侯果然好氣魄!隻是我錦帆軍在江上討生活,憑的不是口舌之利,而是是刀箭!敢不敢跟我賭三場?贏了,你們走;輸了,有請臨淄侯到我寨中休息休息!
成大器看向太史慈,後者正摩挲著新換的鐵戟。甘將軍想比什麼?成大器的聲音在風中格外清晰。
箭術、鬥將、水戰!甘寧的長刀指向天空,三場兩勝,敢不敢接?
第一戰比箭術,在江心沙洲上。
甘寧的親衛搬來個箭靶,上麵插著支雁翎箭,箭尾係著紅綢。沙洲邊緣的蘆葦被江風刮得東倒西歪,紅綢在風中亂舞,距離正好一百五十步。
誰先來?甘寧摘下鐵胎弓,弓弦發出嗡的一聲輕響,震得周圍的蘆葦沙沙作響。他身後的錦帆賊們起哄起來,有個人甚至掏出了骰子,賭太史慈連靶心都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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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沒說話,從箭囊裡抽出三支雕翎箭。他的角弓是西涼產的,最大可有三石之力,非一般人可用。
甘將軍先請。太史慈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卻像鷹隼般鎖定紅綢。
甘寧冷笑一聲,左腳在前站穩,鐵胎弓被拉成滿月。江風突然轉向,帶著水汽撲在臉上,紅綢猛地飄向左側。就在這刹那,甘寧鬆開了手!
雕翎箭破開風勢,帶著尖銳的哨音,竟像長了眼睛般,在空中劃出個微妙的弧線,正中紅綢係著的箭杆!紅綢應聲飄落,箭頭卻穩穩釘在靶心,入木三分。
錦帆賊們爆發出喝彩,連成大器帶來的親衛們都忍不住咋舌。
太史慈深吸一口氣,江風裡帶著魚腥味,混雜著蘆葦的青澀。他突然向前踏出半步,三支箭同時搭在弦上。周倉在後麵驚呼:太史將軍,可有把握…
太史慈卻仿佛沒聽見,角弓被拉到極致,弓梢幾乎觸到肩膀。他沒有瞄準,而是閉起眼睛,耳中隻有風聲、水聲、蘆葦的摩擦聲。當三種聲音彙成一個節拍時,他猛地睜眼,三指同時鬆開!
三支箭呈品字形射出,第一支箭精準地劈斷了甘寧的箭杆,第二支箭穿透飄落的紅綢,第三支箭竟斜斜飛起,射中了沙洲上空盤旋的一隻白鷺!白鷺帶著箭羽墜向江麵,激起一圈漣漪。
錦帆賊們的喝彩聲戛然而止。甘寧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盯著那隻墜江的白鷺,突然放聲大笑:痛快!這一箭,我甘興霸服了!
第二戰比鬥將,卻要在搖晃的甲板上進行。
錦帆賊們迅速在兩艘樓船之間搭起木板,寬不過三尺,長約十丈,底下就是奔騰的江水。太史慈牽來,這匹西涼寶馬,在離開長安時,成大器從李傕郭汜手中討要而來,此刻見了江水,不安地刨著蹄子。
甘寧的坐騎是匹赤色河曲馬,鬃毛用金線紮成小辮,馬鼻上穿著銀環。他翻身而上時,紅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弧線,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太史慈的戰袍。
子義小心,甘寧擅長水戰!成大器在樓船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