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抽打著鳳凰山球場頂棚，更衣室排水溝翻湧著泡爛的直播台本。王多魚踩著積水把最後半箱“雄起幣”周邊t恤塞進泡沫箱，膠帶撕拉聲像給蓉城足球釘棺材。
“真沒轍了？”會計老張攥著法院查封通知書，手指在“流拍”兩個字上摳出血印。
王多魚沒抬頭，把印著韋世豪啃廣告牌的手機殼扔進箱子：“債主明早來搬醫療床，記得把羅慕洛的理療儀藏廁所。”他踢開腳邊閃爍的充電寶，藍光映亮牆上的巨型彈幕——那是去年保級戰北看台滾動的“rn退錢成功”，此刻像道淌血的疤。
門外突然炸起玻璃碎裂聲。韋世豪踹門進來，球衣滴著水，手裡拎著半截球門柱。“狗日的把訓練場鎖拆了賣廢鐵！”他把鐵柱砸在戰術板上，馮瀟霆檢討書二維碼被捅了個對穿。
徐正源默默撿起滾到腳邊的磁吸貼，那是他女團舞首秀的截圖。“王總，”韓國人嗓子啞得像生鏽，“球迷在官網留言...問骨灰盒還續費嗎？”
王多魚突然把泡沫箱掀翻，t恤撒了滿地。“續個錘子！”他掏出手機點開銀行app，餘額顯示刺眼的3.76元，“看見沒？咱就剩這點鋼鏰...”指尖卻猛戳屏幕角落的相冊圖標——
三萬七千張身份證照片瀑布般衝刷屏幕！
“雙流兔頭西施李翠花...青白江焊武帝張鐵柱...”王多魚眼睛淬著火，“四萬七千個爹押房賣車湊的救命錢，被資本當魚飼料撒了！”他抓起戰術板殘片砸向投影儀，光影炸裂間身份證鋪滿整麵牆，“今天要麼跟足球陪葬，要麼把這堆證件拍資本臉上！”
成都雙流機場。羅慕洛的輪椅卡在經濟艙過道，巴西人正舉著骨折的腳直播：“老鐵們看！資本家的頭等艙喂狗都不讓咱...”鏡頭突然被空姐擋住，身後傳來油膩的輕笑。
“小王啊，”某地產少東拍打王多魚肩膀，鱷魚皮鞋尖踢開“雄起幣”手提袋，“跟叔叔們鬥？你那些鋼鏰...”他努嘴示意舷窗外，“連停機坪油汙都刮不乾淨。”
王多魚攥著登機牌沒說話。直到對方轉身刹那，他突然拽過少東手腕，手機掃碼器對準勞力士表盤。“滴！青白江焊武帝向您收款：0.01元！”機械女音響徹機艙。王多魚咧嘴露出煙熏牙：“鋼鏰刮不淨油汙，但能刮掉層金漆不是？”
飛機衝破烏雲時，他點開加密郵件。大連謝暉發來的照片觸目驚心：金州體育場看台被鏟車撕開巨口，瓦礫堆裡半截烏木盒探出，燒焦的屏幕定格著“請燒5g”。
北京國貿三期79層。水晶燈把“拯救中國足球峰會”鍍成金色。王多魚的運動鞋踩在波斯地毯上像踩雷區，韋世豪的破洞牛仔褲引來保安五次注目。
“...英超狼隊模式才是正道！”某互聯網大佬揮斥方遒，“我們要養三十個巴西小妖...”
王多魚突然踹翻簽到處易拉寶。“養妖？”他躥上演講台奪過話筒，“咱家韋少就是現成的妖！”聚光燈下韋世豪默契掀衣——肋骨間紋著二手房源二維碼，下沿添了新字：“急售！換足球場承重柱！”
哄笑聲中王多魚點開投屏。三萬張身份證組成巨浪衝擊著“收購意向書”條款，彈幕從縫隙炸開：
“兔頭西施眾籌訴訟費已到賬！”
“焊武帝帶兄弟堵了評估所！”
“諸位要買的不是球隊，”王多魚敲打滿屏身份證，“是四萬七千個活人！”他忽然調出大連廢墟照片，骨灰盒在鏟車下迸濺火星，“知道謝暉押房時說什麼？‘足球場承重牆比商品房厚實’！”
資本代表們臉色鐵青。地產少東冷笑起身：“煽動民粹？信不信我讓蓉城...”
“——讓蓉城啥？”徐正源的韓式中文從門口炸響。韓國教頭西裝革履走進來，身後跟著穿中介製服的閻相闖、拎漁獲箱的謝暉、甚至坐著輪椅的羅慕洛！更震撼的是他們舉起的三塊顯示屏：”
中屏：金州廢墟前大連球迷焚燒球衣，火焰組成“骨灰”
右屏：實時眾籌金額突破8000萬
“押上這個！”謝暉摔出個檔案袋。袋口震開，滾出星海灣壹號房本、法院查封令、和一包泛黃的海帶。“海蠣子西施臨終托付的，”他抓起海帶拍在收購協議上，“她說...足球場拆了，海風都是臭的。”
鳳凰山暴雨夜。終場哨淹沒在炸雷裡。記分牌11像道催命符。保級對手圍住裁判施壓，韋世豪突然扒開人牆鑽進去。
“var！必須看回放！”他吼得脖頸青筋暴起，右手卻悄悄在背後比劃直播手勢。王多魚立刻切鏡頭——特寫鎖定韋世豪球襪！彈幕瞬間暴動：
“襪口！快看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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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二維碼了！掃它！”
千萬台手機同時掃碼。服務器崩潰前最後一幀畫麵：並非付款碼，是行手寫小字——
“身份證押在這，替我們看場真足球”
主裁耳機突然嘯叫。馮瀟霆ai的機械音混著電流炸響：“根據《網絡民粹脅迫判罰條例》...建議...”話音未落，北看台爆出驚天怒吼：“看大屏！”
巨型ed浮現詭異畫麵：三萬張身份證組成金字塔，塔尖旋轉著骨灰盒殘骸，底部滾動著火鍋店、五金鋪、海鮮攤的營業執照。背景音是四萬人齊誦：
“退錢！退錢！退錢！”
主裁掏紅牌的手開始發抖。王多魚衝到場邊拽斷電閘。黑暗降臨瞬間，數萬支手機電筒刺破雨幕，光柱聚焦在中圈——
謝暉和徐正源並肩而立，各舉半邊烏木盒。骨灰盒裂縫處卡著張燒焦的房本，封皮“星海灣壹號”金字在電筒光下泣血。
“買球隊的老板們！”王多魚的聲音通過應急喇叭響徹曠野，“看清盒裡裝的啥了嗎？”他猛踹盒底，骨灰潑灑處——沒有骨灰，隻有厚厚一遝按滿紅手印的a4紙！
暴雨衝刷著紙頁。《球迷聯合聲明》標題下，第一行字被電筒照得森白：
“中國足球的骨灰，早被你們揚了”
三個月後。成都茶店子客運站。
王多魚把最後箱“雄起幣”塞進長途大巴行李艙。車窗裡伸出韋世豪的腦袋：“真去海南賣房？”王多魚拍給他張傳單——“三亞足球主題海鮮大排檔”，代言人照片是閻相闖露肋間二維碼的舊照。
大巴啟動時，手機彈出推送：《足協新政：禁止球員賽場直播》。王多魚嗤笑著劃掉新聞，點開相冊。最後一張照片是鳳凰山更衣室：徐正源在貼滿身份證的戰術板前跳女團舞；謝暉把房產證碎片撒向冒煙的骨灰盒；韋世豪啃著“足協新政”打印稿比中指。
他關上手機。客運站電視正播報：“...前蓉城俱樂部地塊今日拍賣，將建大型電競館...”
雨又下了起來。王多魚把運動服拉過頭頂，跑過積水潭。水麵倒影破碎處，隱約可見當年“雄起幣”的熒光標識，在汙泥裡閃著垂死的幽光。
他越跑越快，像要甩掉整座足球場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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