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時間在無聲中流逝。
當尹丞問起母親,得知她在尹時熙四歲多時便重病離世,這個曆儘磨難的男人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又輕聲問起女兒這些年的經曆。
這個看似柔弱卻堅韌的姑娘,用平靜的語氣講述五歲被送進孤兒院、院長媽媽對她的好、厲家的資助、國家和老師的幫助……
她的話語裡滿是感恩與溫暖,卻對自己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隻字不提。
站在一旁的厲九驍,靜靜凝視著尹時熙的側臉,窗外的天光為她鍍上一層很淡的輪廓。她說話時語氣很輕,甚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仿佛那些年吃過的苦,都隻是落在肩頭、旋即被拂去的塵埃。
可他知道不是。
她就像一株石縫裡長出的藤,越是風雨摧折,越是倔強向上。
他忽然覺得慶幸——慶幸自己出現在她最無助的時刻。
甚至閃過一絲陰暗的念頭: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依附於他,成為他獨有的珍藏。
過了一會兒,嶽華娟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憂色。
她湊近厲九驍,壓低聲音:“小九啊,阿姨對這兒的警官也不熟悉,心裡沒底,隻能問問你了。”
厲九驍微微俯身,態度恭敬:“阿姨,您儘管說。”
嶽華娟的眼圈瞬間就紅了,聲音帶著哽咽:“早上……早上有警官過來,說……說熙熙她爸是……是從犯,給他戴了這個……”
她指了指尹丞手腕上那個不起眼的電子監視手環,“說他暫時不能離開這個房間,不能隨意走動……還……還說可能要判刑……”
她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情緒激動起來:“可是我們都是被騙去的啊!我們要是不聽他們的,不按他們說的做,當時就要被打死、被扔去喂狗的!我們也是為了活命才不得不聽他們的!怎麼……怎麼現在就成了從犯了呢?”
她抓住厲九驍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小九,你告訴阿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厲九驍連忙扶住嶽華娟顫抖的肩膀,溫聲安撫:“阿姨,您先彆著急,千萬彆激動。目前案件處在調查取證階段,可能是因為叔叔的名字出現在園區一些重要崗位的名單上,所以按照程序,需要采取一些暫時的限製措施。這並不代表最終的結果,一切都還沒有審判定論。”
他看向嶽華娟,眼神真摯:“您放心,這兩天我們小組也要去上級做詳細報告。到時候,我會把叔叔在這次行動中提供的巨大幫助、戴罪立功的這些情況,都彙報上去。”
這時,正在和父親說話的尹時熙也聽到了這邊的對話,她立刻轉過頭,臉上寫滿了擔憂:“驍哥,我爸爸……他真的會被判刑嗎?”
不等厲九驍回答,病床上的尹丞反而先開了口。
他的聲音雖然還有些虛弱,卻異常平靜和豁達:“好了,娟子,彆哭了,冷靜點。我就說這事先彆急著告訴孩子,怕她擔心。”
他歎了口氣,目光溫柔地看向女兒,“閨女啊,你彆怕,聽爸爸說。對爸爸來說,瓦邦那個地方,就是活生生的地獄。我在那裡過了十九年提心吊膽、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他頓了頓,眼神裡是一種曆經磨難後的通透和平靜:“所以,就算……就算最後真的要我坐牢,對我來說,那也不是懲罰。能回到自己的國家,即便是在監獄裡,也比在瓦邦強千倍萬倍!爸爸真的不怕,你也彆為爸爸擔心,嗯?”
尹丞這番發自肺腑的話,讓病房裡的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嶽華娟的哭泣變成了無聲的抽噎,尹時熙緊緊回握住父親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厲九驍看著這位飽經風霜卻依舊堅韌的父親,心中也充滿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