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在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哥哥看似隨意實則銳利的目光下,三天時間如同指間流沙,轉瞬即逝。
對蘇棠而言,這短暫的歸家,卻像經曆了一場漫長而煎熬的跋涉。
家的溫暖如同罩著一層無形的隔膜,王婆婆那驚悚的警告和血色的夢境碎片,像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在第二天下午,借口下樓散步,獨自來到了王婆婆常待的、靠近小區垃圾回收點的那片小空地。
王婆婆依舊佝僂著背,在幾個垃圾桶裡翻找著塑料瓶,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神情麻木而茫然。
“王婆婆?”蘇棠小心翼翼地靠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王婆婆動作頓了一下,渾濁的眼睛緩慢地轉向她,裡麵沒有任何焦點,隻有一片空洞。
“婆婆,是我,蘇棠。昨天在電梯裡……”蘇棠試探著提醒。
王婆婆咧開乾癟的嘴,露出幾顆稀疏的黃牙,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咳嗽。
她指了指蘇棠手裡拎著的一個空礦泉水瓶。
蘇棠趕緊把瓶子遞給她。
王婆婆接過瓶子,寶貝似的塞進蛇皮袋,然後繼續低頭翻找,仿佛蘇棠隻是個給她送瓶子的好心鄰居,昨天電梯裡那個語出驚人、眼神銳利的老者,從未存在過。
“婆婆!”蘇棠急了,蹲下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您昨天在電梯裡跟我說的話,您還記得嗎?離開異類?曆史重演?最後一世?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您知道什麼?”
王婆婆的動作再次停住。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蘇棠,看了很久很久。
就在蘇棠以為她終於要想起什麼的時候,王婆婆卻突然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帶著孩童般懵懂的笑容,用那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含糊道:“糖……糖……好吃……甜甜……”
她咂了咂嘴,眼神重新變得空洞,不再理會蘇棠,自顧自地拖著蛇皮袋,蹣跚著走向下一個垃圾桶。
蘇棠僵在原地,一股冰冷的無力感瞬間蔓延全身。
裝傻?失憶?
還是……被某種力量影響了?
無論是哪一種,線索都徹底斷了。
那個驚天的秘密,再次沉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隻留下無儘的恐懼和疑問,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
晚餐時,氣氛有些微妙。
母親陳慧蘭不停地給蘇棠夾菜,絮叨著讓她回海市要好好照顧自己。
父親蘇建國沉默地喝著湯,偶爾看向蘇棠的眼神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而哥哥蘇航,則放下了筷子,目光銳利如鷹,直接鎖定蘇棠。
“棠棠,”他聲音不高,卻帶著刑警特有的穿透力,“你這三天,有心事。”
不是疑問,是肯定。
蘇棠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抖,差點把碗裡的湯灑出來。
她強作鎮定地抬起頭,扯出一個笑容:“沒有啊,哥,就是有點舍不得走。”
“舍不得走?”蘇航身體微微前傾,眼神更加銳利,“那為什麼總是一個人發呆?晚上還做噩夢?昨天下午,你去垃圾站那邊找那個王婆婆做什麼?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回來?”
蘇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哥哥果然一直在留意她!
“我……我就是看她可憐,給她送個瓶子……”她試圖掩飾。
“送瓶子需要問那些奇怪的話?”蘇航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棠棠,我是你哥!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騙不了我!告訴我,是不是在海市遇到什麼麻煩了?被人欺負了?還是……跟那個送你回來的‘同事’有關?”
蘇建國和陳慧蘭也停下了動作,緊張地看著女兒。
麵對父母和哥哥充滿關切和擔憂的目光,蘇棠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酸澀得厲害。
她多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那個強大得不像人的“異類”,告訴她心口那枚要命的逆鱗,告訴她那個詭異的拾荒婆婆和血色的前世噩夢,告訴她她被困在一個巨大而恐怖的謎團裡!
可是……她能說嗎?
告訴他們,你們的女兒被一個活了三千七百年的蛇妖纏上了,還被他強行融入了心口逆鱗?
告訴他們那個拾荒婆婆說她是什麼“最後一世”,不能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