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局檔案資料室的日子,對蘇棠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
比起以前格子間裡枯燥的數據報表,這裡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門。
作為“特彆顧問”,她暫時無需外出執行危險任務,大部分時間都和那個時而活潑時而安靜的小鬼趙一一待在這片知識的海洋裡。
她翻閱著關於古老蛇族譜係的泛黃卷軸,試圖從那些晦澀的古文和象征性的圖騰中,窺探容燼過往的冰山一角。
她也尋找著關於淨化之力的記載,但這類信息似乎極為稀少,雲清子給她的幾本基礎引導書冊,更多是關於精神力凝聚和能量感知的通用法門,讓她看得雲裡霧裡。
雲清子寬慰她,淨化之力極為罕見,並無現成的修煉體係,需要她自己摸索,過幾日會安排局裡一位擅長治愈與淨化的前輩來與她交流。
趙一一成了她這段平靜時光裡一個奇特的夥伴。
他並非總是嘰嘰喳喳。
更多時候,他像個真正的小管理員,安靜地飄在高高的書架間,整理那些常人難以觸及的古籍卷軸,或者坐在某個角落的蒲團上,捧著一本厚厚的、封麵模糊的書看得入神。
蘇棠偶爾瞥見,那書頁上似乎並非文字,而是流動的、極其複雜的能量圖譜。
他也會看一些用溯影晶播放的、色彩斑斕的“動畫”——據說是某些年輕研究員弄來給他解悶的異界光影戲。
更多的時候,他隻是靜靜地發呆,蒼白的小臉對著窗外虛無的風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沉澱著遠超三百歲鬼魂的、一種近乎凝固的蒼茫與寂寥。
這種寂寥感,像一根細小的刺,時不時紮一下蘇棠的心。
她看著這個外表十歲左右的小鬼,心裡充滿了疑問:他為什麼不去投胎?是什麼讓他甘願以這種形態,在這不見天日的檔案室裡徘徊三百年?僅僅是因為對109局的歸屬感嗎?還是……有更深的、無法釋懷的執念?
終於,在一個午後,當趙一一又對著窗外發呆時,蘇棠忍不住問了出來。
“一一,”她輕聲開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你……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有沒有想過……去投胎轉世?重新開始一段人生?”
趙一一飄動的身體微微一頓。他沒有立刻回頭,隻是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飄轉過來,臉上依舊帶著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但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晃動了一下。
“姐姐怎麼突然問這個呀?”他飄到蘇棠對麵的書桌上坐下,晃悠著小腿。
“這裡挺好的呀,有雲爺爺,有葉姐姐,有雷大哥他們,現在還有姐姐你陪我說話。投胎……投胎有什麼好?說不定變成一隻小蟲子,或者一棵草,懵懵懂懂的,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多沒意思!”
他的理由聽起來像孩子氣的任性,但蘇棠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那笑容背後,似乎藏著一種刻意維持的輕鬆。
當晚回到“雲頂天闕”,容燼正倚在沙發裡閉目養神,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顯然在處理妖靈界的事務。蘇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靠在他身邊。
“容燼,”她輕輕喚他,“我今天……問了一一為什麼不去投胎。”
容燼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豎瞳看向她,帶著一絲詢問。
“他說……覺得這裡挺好,不想變成蟲子或者草……”蘇棠把趙一一的回答複述了一遍。
容燼嗤笑一聲,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了然:“小鬼頭,還是那麼嘴硬。”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蘇棠追問,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和關切,“你知道的,對不對?”
容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久遠的記憶。
他伸手將蘇棠攬得更近些,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流淌,帶著歲月的厚重感:
“趙一一的師父,靜一那個瘋老道,確實是個奇才,也是個……純粹的瘋子。”他語氣複雜。
“三百多年前,人間界與幾個相鄰的異域空間壁壘發生了一次罕見的、大規模的震蕩交疊,被稱為‘蝕空之災’。無數來自異域的、充滿侵蝕性的能量和怪物湧入,人間如同煉獄,109局的前身傾儘全力,死傷慘重,也難以遏製。”
蘇棠聽得屏住了呼吸,想象著那幅末日景象。
“靜一當時是局裡的首席陣法師,也是靈魂學方麵的頂尖研究者。
他提出了一個堪稱瘋狂的計劃——利用一處天然的空間薄弱節點,結合無數強大生魂為引,布下一個‘空寂之陣’。
這陣法並非為了直接殺敵,而是強行將那片交疊混亂的空間區域‘歸零’,連同裡麵的所有異域入侵者一起,徹底放逐到無儘虛無之中。”
“生魂為引?”蘇棠心頭一寒。
“自願獻祭的陣眼核心,需要至少七七四十九位靈魂力量純淨、意誌堅定的修士或異能者。”容燼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靜一找齊了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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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這個陣法一旦啟動,陣眼核心的靈魂將在瞬間承受難以想象的空間撕裂之力,最終徹底湮滅,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而作為主持者,他需要確保所有陣眼在最後一刻意誌同步,不能有絲毫動搖。”
蘇棠捂住了嘴,已經預感到了結局。
“趙一一……就是那個‘保險’。”容燼的聲音低沉下去。
“靜一用了某種秘法,將自己最年幼、靈魂最為純淨通透的小徒弟趙一一的靈魂,臨時‘嫁接’到了陣法的核心回路之中。不是作為陣眼犧牲,而是作為一個……‘共鳴器’和‘記錄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