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冰原,銀狐族聖地。蕩滌池的藍光依舊柔和,但氣氛卻凝重得如同凍結的寒冰。
林默和銀玥站在池邊,他們的麵前是懸浮在池水中的阿源肉身,以及被容燼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承載著蘇棠精神體的養護艙。
經過連日來聖地能量的滋養和銀狐族秘法的溫和調理,再加上對熵影商會送來的一些“無害”資源的逆向利用,林默和銀玥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肉身活性已穩定在最佳閾值,能量脈絡暢通無阻,與蘇棠精神體的本源共鳴強度達到了理論上的完美匹配度。”林默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科研人員的興奮,卻也難掩一絲緊張,“從純技術角度講,現在就是進行靈魂回歸、嘗試複活的最佳時機!成功率預估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銀玥的電子眼閃爍著冷靜的分析光芒:“‘熵之奇點’在聖地力量和我們的持續監控下,活性被壓製到曆史最低點,未檢測到任何異常能量溢出或隱藏指令觸發跡象。外部輔助儀器的準備也已就緒,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回歸過程的安全與穩定。”
所有客觀條件都指向一個答案:時機已到。
然而,蘇棠卻沉默了。琉璃珠在養護艙中緩緩旋轉,光芒明滅不定,傳遞出的不是喜悅或期待,而是深深的猶豫和恐懼。
容燼緊握著養護艙,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著池中那具沉睡的容顏,又低頭看向艙中脆弱的精神體,心中的天平在瘋狂搖擺。
理智告訴他,這是拯救蘇棠、讓她重獲完整甚至變得更強的唯一途徑。情感卻在尖嘯著警告他,那一步邁出,他熟悉的那個蘇棠,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棠棠……”容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等。繼續研究,總能找到更安全、或者……更能保證‘你’還是‘你’的辦法。”
林默和銀玥對視一眼,沒有催促。他們理解這份恐懼。複活一個四千年前的英雄是一回事,但若要以犧牲眼前這個鮮活靈魂的獨特性為代價,那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帶著一絲不耐煩意味的意識流,強行介入了他們的精神鏈接。是淵主!
【冗餘的猶豫。】淵主的聲音直接在他們腦海響起,繞過了所有通訊設備,【條件已滿足。執行回歸程序。】
“你閉嘴!”容燼怒斥道,妖力勃發,試圖隔絕這股外來的意識乾擾。
但淵主的信息依舊清晰地傳遞過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看穿一切的冷漠:
【你們在恐懼無謂的變量。名稱,記憶,不過是數據的堆砌。‘蘇棠’或‘阿源’,本質皆是同一核心本源的不同運行模式。】
【那‘奇點’,並非你們臆想的陷阱。它是我與她漫長追逐中,不可避免產生的……交互記錄備份。儲存著她與我相關的絕大部分記憶數據,以及部分……我的視角下的記憶碎片。】
【回歸完成的瞬間,這些記憶數據流將自然釋放,與她的靈魂核心融合。她會記得一切,記得與我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交鋒,每一次……】
淵主的聲音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妙的停頓,但很快恢複冰冷:
【……這將使她真正‘完整’。擁有全部過去的‘她’,才能做出真正符合她本質的……選擇。】
【所以,無需猶豫。執行。】
信息傳遞完畢,那冰冷的意識流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一ai。
真相竟然是這樣!
那讓所有人如臨大敵、千方百計想要壓製或移除的“熵之奇點”,根本不是什麼控製後門或複製程序,而是一個……龐大的、屬於阿源和淵主的共同記憶庫!
淵主所謂的“先複活再說”,是因為他確信,當阿源或蘇棠)睜開眼睛,接收了那龐大的、跨越四千年的記憶洪流後,“她”自然會明白與淵主之間的羈絆是何等深刻與唯一。到那時,名稱將失去意義,無論是叫阿源還是蘇棠,都將繼續那場永恒的追逐。
他不在乎蘇醒的是誰的人格主導,因為他認為,在完整的記憶麵前,人格自然會趨向於“正確”的、也就是追逐他的那個模式。
這是一種何等傲慢、又何等篤定的自信!
蘇棠的琉璃珠劇烈地顫抖起來。恐懼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甚!
被強製灌輸入長達四千年的、屬於另一個“自己”的、而且還是與瘋狂敵人糾纏的記憶?那之後,“我”還是“我嗎”?會不會被那龐大的記憶洪流徹底衝垮、吞噬,變成一個隻是頂著蘇棠或阿源名字的、陌生的、隻記得與淵主追逐的怪物?
容燼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淵主的計劃比他們想象的更加直接,也更加惡毒。它不是要控製,而是要從根本上“覆蓋”和“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