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局總部，兒童看護中心。這裡與其說是看護中心，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高科技遊樂場兼安全屋，牆壁覆蓋著吸收能量波動的特殊材料，玩具大多是林默實驗室出來的“副產品”，既有趣又兼具一定的防護或教育功能。
中心一角，鋪著柔軟地毯。一歲半的張寶寶正坐得端端正正，肉乎乎的小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通體晶瑩剔透、散發著微弱寒氣的冰晶蟲——正是雪霽送給趙一一解悶的小寵物，如今成了寶寶最愛的“故事機”。
寶寶頭上戴著一個可愛的、帶著小天線和閃爍藍光的發箍，那是林默特製的幼兒版“鬼語翻譯器”，能將冰晶蟲發出的特殊精神波動轉換成寶寶能理解的簡單詞彙和畫麵。
冰晶蟲微微顫動，發出隻有翻譯器能捕捉的、細微的滋滋聲。在寶寶耳中，卻是變成了斷斷續續、卻異常吸引人的奇妙故事：
【……呼呼……雪原……大大的狐狸……發光……追著……亮晶晶的星星跑……噗……】
寶寶的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小嘴微微張著，聽得入了神，時不時發出“咿呀”的笑聲或好奇的咕噥，異常乖巧安靜。冰涼的冰晶蟲在她暖乎乎的手心裡舒服地蜷縮著。
趙一一坐在旁邊的小椅子上，安靜地看著寶寶。他恢複得不錯，魂體凝實了許多，臉上也有了點小孩子的紅潤雖然是魂體顯化）。他看著寶寶開心的樣子，自己臉上也帶著淺淺的笑意，隻是那雙過於早熟的眼睛裡，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他小心地護著寶寶，生怕她不小心摔著或者把冰晶蟲弄丟了。
看護阿姨看著這溫馨的一幕，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副局長周敏的女兒，全局上下誰不寶貝著？更何況這孩子還這麼乖巧可愛。
這時，周敏快步走了進來。她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全球總動員和“文明淨化矩陣”的計劃讓她壓力巨大，發間又添了幾根銀絲，但每次來看女兒，她都會努力擠出最溫柔的笑容。
“寶寶，一一。”周敏蹲下身，親了親女兒奶香的小臉蛋，又摸了摸一一冰涼但不再虛幻的頭發，“有沒有乖乖聽蟲蟲講故事呀？”
“媽……媽……”寶寶口齒不清地叫著，舉起手裡的冰晶蟲給她看，小臉上滿是獻寶的得意。
“周阿姨。”趙一一乖巧地打招呼，他能感覺到周敏身上那沉重疲憊的氣息，小聲補充道，“寶寶很乖。”
“一一真懂事，謝謝你陪著寶寶。”周敏感激地笑了笑。對這個身世可憐又乖巧的孩子，她和張泉都格外心疼。
正說著，張泉也晃悠了進來。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糟老頭模樣，但眉宇間的凝重卻難以化開。他手裡拎著個保溫盒，裡麵是周敏囑咐他帶來的、對魂體有益的溫養湯羹，主要是給一一的，順便也給寶寶帶了點磨牙的小零食。
“喲，聽故事呢？”張泉把保溫盒遞給看護阿姨，湊過去瞅了瞅女兒手裡的冰晶蟲，“這小蟲子故事庫存挺多啊，還沒講完？”
【……滋滋……古老……沉睡的……巨人……在冰裡……】冰晶蟲適時地發出新的片段。
寶寶被新故事吸引，隻是抬頭對爸爸咧開沒長齊牙的小嘴笑了笑，又低頭專心聽起來。
張泉看著女兒可愛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溺愛和……深藏的憂慮。末世將至，他這把老骨頭無所謂，可寶寶還這麼小……他暗暗攥緊了袖子裡的一張符籙，那是他最近耗儘心血繪製的保命符。
周敏看著丈夫和女兒，輕輕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對張泉說：“剛才開會，熵增監測報告又上升了……照這個速度……”
張泉臉上的嬉笑收斂了，眼神變得銳利：“媽的……肯定是那個鬼東西在搞鬼……”他不用明說，都知道指的是誰。
趙一一忽然抬起頭，小臉轉向窗外，那個指向熵影商會大廈的方向，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寶寶身邊靠了靠。
“又……更冷了……”他小聲說，聲音裡帶著恐懼，“那個‘冰叔叔’……他好像……在看這裡……”
張泉和周敏的臉色瞬間一變！
周敏立刻起身，不動聲色地走到窗邊，拉上了特製的屏蔽窗簾。張泉則默默掐了個訣，一層無形的守護道韻悄然籠罩住孩子們所在的區域。
雖然知道柳清河或者說淵主的終端）不太可能直接對孩子們動手，但那種被冰冷注視的感覺，依舊讓人如芒在背。
熵影商會頂層。
柳清河確實“看”著109局的方向。
他麵前的虛擬屏幕上，並非具體的影像，而是無數流動的數據。其中一小塊分屏上，顯示著109局總部區域的能量流動模型，包括那個特殊兒童看護中心的簡易能量圖示——幾個代表生命和精神力的光點聚集在那裡。
其中一個代表趙一一的光點，其獨特的靈魂波動頻率，引起了他數據庫中一個小小的標注。
【特殊樣本：編號j11趙一一）。靈魂狀態：受損修複後。感知靈敏度：異常對熵影力場及高階秩序波動有超常感應）。情緒反饋：恐懼、悲傷。數據價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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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數據流）在那個光點上停留了零點幾秒，記錄下其最新的波動模式，然後毫無波瀾地移開。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全球熵增模型的宏觀變化上。一個個微小的、被他“助推”過的節點，正在按照預期，持續而穩定地為那巨大的灰霧貢獻著濃度。
至於那幾個渺小的、散發著微弱溫暖和恐懼情緒的光點？
不過是龐大數據庫裡，幾個無關緊要的、終將被歸寂的……參數罷了。
他抬手，指尖在虛空中輕點，將一份關於“高效能源分配與情感抑製關聯性”的論文草稿，發送給了某個正在為能源短缺而焦頭爛額的國際研究機構。
論文的邏輯無懈可擊，數據支持充分。
它將會很有說服力。
他做完這一切，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他還未喝過的咖啡，走到窗前。
窗外，夕陽給城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但他眼中，隻有那層越來越厚、不斷上升的、冰冷的灰色熵增之霧。
以及，九天之上，那輪除了他、蘇棠等少數存在之外無人能見的、與明月並排懸停的、更加冰冷的“月亮”。
他的倒影，模糊地映在冰冷的玻璃上，與窗外那虛假的溫暖景象重疊，顯得格外詭異和孤獨。
看護中心裡，冰晶蟲的故事到了尾聲。
【……滋滋……故事……完了……睡覺……】冰晶蟲蜷縮起來，不再發出波動。
寶寶意猶未儘地咂咂小嘴，小心地把冰晶蟲放回旁邊鋪著軟布的小盒子裡。
趙一一輕輕拍著寶寶的背，哼起了一首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調子有些古老的、帶著淡淡憂傷的童謠。
周敏和張泉守在一旁，聽著女兒的咿呀聲和一一輕軟的童謠，看著窗外被窗簾擋住的城市，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溫柔與……難以言喻的悲涼。
冰冷的注視從未離開。而溫暖的守護，也從未放棄。在這末日倒計時的背景下，每一個微小的瞬間，都顯得如此珍貴，又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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