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凍結了一秒。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在兩人之間打著旋兒,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看著他被寒風吹得微紅的臉頰和那雙寫滿期待的琥珀色眼睛,一種奇異的、混合著驚訝、觸動和某種柔軟情緒的感覺占據了上風。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清冽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鬆針和點心的甜香。
“你不忙著練你的魁地奇了?”
她唇角輕輕上揚,帶著點探究和調侃,也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然。
“不過——好吧,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不過隻是陪你聊會兒天而已,算不上聖誕禮物。”
她的聲音輕快,像敲碎了冰麵的石子。她聳聳肩,動作間帶著一種“真拿你沒辦法”的意味,眼神卻亮晶晶的,
“進去說吧。”
她沒有再猶豫,抬步,徑直走進了那扇敞開的、流淌著暖意和香氣的門。
擦肩而過的瞬間,伍德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放鬆了下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門內的溫暖和香氣像一張柔軟舒適的網,瞬間包裹住科拉被寒氣浸透的身體。
身後的門輕輕合上,將愛丁堡清冽的空氣和街道的靜謐隔絕在外。
科拉覺得還是得好好了解他,再另做打算。
聊天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門廳不大,但整潔明亮。
地上鋪著深藍色的幾何圖案地毯,牆上掛著幾幅蘇格蘭高地風景畫。
一股更濃鬱的、混合著烤麵包、熱茶和鬆木燃燒的溫暖氣息撲麵而來,讓人瞬間放鬆。
空氣中還隱約飄蕩著一種類似薄荷和雪鬆的清新氣味,可能是某種清潔劑或者伍德夫人身上的香水。
“媽?”伍德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子裡響起,帶著點試探,“家裡來客人了。”
“來啦!”
一個輕快而熟悉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緊接著,菲奧娜·伍德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儘頭。
她係著一條印著格子圖案的圍裙,手裡還拿著一個沾著麵粉的木勺,臉上帶著忙碌而溫暖的紅暈。
當她看清站在玄關、正脫下圍巾的科拉時,眼睛驚訝地睜大了。
“科拉?!”
菲奧娜的聲音充滿了驚喜,遠比剛才伍德的反應要熱情得多,
“我的天哪!真是稀客!快進來快進來,外麵凍壞了吧?”
她快步走上前,完全忽略了兒子臉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複雜神色,熱情地接過科拉脫下的圍巾和外套,自然地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聖誕快樂,伍德夫人。”科拉連忙問候,被這撲麵而來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聖誕快樂,親愛的!快彆站著了,到客廳暖和暖和!”
菲奧娜不由分說地引著科拉往裡走,同時對兒子說,
“奧利弗,去把壁爐的火撥旺點!再倒兩杯熱茶來,我剛烤的薑餅司康也快好了!”
“好的,媽。”
伍德應了一聲,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沉穩,但目光在掠過科拉時,依舊帶著一絲殘留的悸動和探究。
他轉身走向客廳的方向,背影看起來比平時在家時似乎……挺拔了一點?
客廳比門廳寬敞許多,延續了整潔舒適的風格。
沙發和扶手椅是厚實的墨綠色燈芯絨,看起來溫暖又耐用。壁爐裡果然燃燒著跳躍的火焰,發出令人安心的劈啪聲,將整個房間烘烤得暖意融融。
角落裡也立著一棵比卡佩家略小些但同樣掛滿彩燈和裝飾的聖誕樹,樹下堆著一些禮物盒子。
空氣中彌漫的烘焙香氣更加濃鬱了。
菲奧娜拉著科拉在靠近壁爐的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真沒想到你會來!奧利弗都沒提前說一聲!”她嗔怪地看了一眼正彎腰撥弄爐火的兒子,“路上順利嗎?用飛路粉過來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嗯,從倫敦過來的,還好。”科拉回答,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暖意滲透進四肢百骸,“挺順利的,喬治街的飛路點很顯眼。”
“那就好。”
菲奧娜笑眯眯地,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科拉的左耳,那抹在爐火光暈下流轉著幽藍和月白星輝的羽毛耳飾映入眼簾。
菲奧娜的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了然和欣慰的暖意,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眼神更加柔和慈愛。
“你先坐會兒,暖暖身子。司康餅馬上出爐,配熱茶最棒了。奧利弗!”
“茶來了。”伍德的聲音適時響起。
他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麵放著兩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還有一小罐牛奶和糖碗。
他看起來已經調整好了狀態,表情恢複了慣常的平靜,隻是耳根似乎還殘留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紅暈。
他將托盤放在科拉和菲奧娜中間的矮幾上。
“謝謝。”科拉低聲道謝,伸手捧起離自己最近的那杯茶。
溫熱的杯壁驅散了指尖最後一絲涼意,濃鬱的茶香混合著薑餅的甜香鑽進鼻腔,讓人感到無比舒適和安心。
“你們聊著,我去看看點心,彆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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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奧娜非常識趣地站起身,拍了拍圍裙上的麵粉,對科拉眨眨眼,
“彆拘束,親愛的,就當在自己家。奧利弗,好好招呼客人!”
她說完,帶著一陣暖風和烘焙的甜香,又風風火火地鑽回了廚房。
客廳裡瞬間隻剩下壁爐的劈啪聲和兩人之間微妙的寂靜。
伍德在科拉斜對麵的雙人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自己的那杯茶,沒有立刻喝,隻是用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科拉身上,這一次,少了最初的震驚和困惑,多了幾分專注的探尋和一絲緊張。
爐火的光芒跳躍著,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沒有了魁地奇球袍的銳利,穿著厚實羊毛衫的他,在暖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真實,甚至有點柔和。
科拉注意到他額前有一縷深棕色的發絲不聽話地垂落下來,隨著他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
“所以,”
伍德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卻依舊能聽出底下暗湧的波瀾,
“你剛才說……你來真的是為了問聖誕禮物的事?”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仿佛一個不慎就能將它打碎。
爐火的光芒在他眼底跳動,映照著他內心同樣不平靜的火焰。
他問出這句話,像是在確認一個過於美好的幻影是否真實,又像是在等待一個足以讓他懸了三天的心徹底落地的答案。
客廳裡,壁爐燃燒的劈啪聲似乎被無限放大,填充著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默。
“是的。”
科拉迎著他的目光,琥珀色的瞳孔裡跳躍著爐火的光芒,映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準確來說,是我想了解你。
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喜歡吃什麼東西?喜歡什麼顏色……很多很多,你都可以和我說。”
科拉就不信,自己把這些全問一遍,還挑不出來一個合適的禮物。
奧利弗·伍德握著馬克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杯中的熱茶微微晃動。
他剛才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但親耳聽到她用如此清晰、如此直接的方式說出來——
這五個字的分量,遠比他想象的更重。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心臟,撞擊著胸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越發快速、有力的搏動。
這悸動,究竟是因為問出這句話的人是科拉·卡佩?還是因為……終於有人這樣問他?
長久以來,他早已習慣了與“魁地奇”這個標簽融為一體。
無論是隊友、對手,還是教授、家人,提及“奧利弗·伍德”,後麵緊跟著的必然是“守門員”、“隊長”、“戰術狂人”。
他也心甘情願地接受了這種綁定,甚至引以為榮。
畢竟,能被世人以自己最為熱愛、傾注全部心血的事物所銘記,何嘗不是一種榮幸?
然而此刻,她說“想了解他”。
她那雙在爐火映照下格外明亮的琥珀色眼眸裡,盛滿的期待和探詢,指向的絕不僅僅是魁地奇球場上的那個他。
她想了解的,是那個隱藏在護具和戰術板之後,模糊不清的“奧利弗”。
就像他之前對科拉所做的一樣——送出的那份耳飾,正是希望她能看到球場之外、更完整的自己。
這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擊中了他。
他理解了科拉收到那份禮物時可能感受到的衝擊,以及她此刻在這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