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右手還搭在劍柄上,指尖微微發麻。那本書懸在半空,紙頁停在空白處,墨跡剛寫出“你已看見”四個字,就再沒動靜。他沒伸手去碰,也沒往後退,隻是盯著那行字,像是在等它自己燒起來。
可它沒燒。
風從破廟缺口灌進來,吹得書頁輕輕抖了一下。林風眨了眨眼,書落回地麵,啪的一聲,像塊破布摔在地上。
他低頭看了眼,封皮還是濕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他沒再去撿,轉身走回牆角,一屁股坐下,背靠著斷牆,閉眼。
腦袋還在疼,像是有人拿鑿子在他太陽穴上敲。融合記憶那股勁兒過去了,可殘留的東西還在往骨頭縫裡鑽——謝曉峰沒拔劍,燕十三就跪了;鐵真真攥著短刀哭;慕容秋荻坐在暗處冷笑。這些畫麵不是他的,可它們在他腦子裡紮了根,拔不掉。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蹭到鼻下乾掉的血痂。這具身子不聽話,腦子也不聽話,唯一還能信的,是腰間的劍。
他睜開眼,盯著廟門口那堆碎磚。剛才那五個黑衣人倒在這兒,一個喉嚨斷了,一個膝蓋碎了,一個手腕折了,兩個昏死過去。現在他們全死了。他沒留活口,不是心狠,是這年頭,活口比死人更麻煩。
他站起身,走到屍體旁,蹲下,一個個翻臉。蒙麵布扯開,都是生麵孔,眼眶發青,嘴唇發紫,像是練過什麼壓氣息的功夫。他伸手探進其中一個衣領,摸到耳後,指尖觸到一塊硬皮。
刺青。
黑色,旋渦狀,像條盤著的蛇,又像條河。他認得這個圖案。上一回在山道上,那山賊首領臨死前喊的“冥河劍”,刀脊上刻的“冥”字,和這刺青是一路的。
他鬆開手,站起身,走到那把斷刀前,彎腰撿起來。刀身不長,刃口泛青,像是淬過毒。他用拇指蹭了蹭刀脊,那個“冥”字刻得深,邊緣磨過,像是常用。
“天尊的狗,跑這麼遠來咬人?”他低聲說,“就為看我用不用得出第七式?”
話音剛落,他忽然轉身,劍未出鞘,左手一揚,袖中暗勁打出,啪地一聲,打滅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牆角的一盞油燈。
燈沒點著,是他剛才隨手從塌桌底下摸出來放那兒的。可它亮了,火苗幽藍,像是從石頭裡滲出來的。
他盯著那團熄滅的殘煙,沒動。
他知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了。書會自己翻,燈會自己亮,死人耳後帶標記,活人一開口就認出他的劍法——這世道,連裝陌生人都不成了。
他把刀扔了,走回牆角,從碎磚下摸出那本書,抖了抖灰,塞進懷裡。布料還是燙的,像是貼著心口燒。
他剛要起身,耳朵忽然一動。
不是腳步聲。
是呼吸。
五個人,呼吸節奏一樣,像一個人在練氣。他們沒走門,是從屋頂破洞落下來的,輕得像灰。
林風沒回頭,也沒拔劍。他隻是慢慢蹲下,把劍鞘前端輕輕抵在地麵,右手拇指頂住劍柄末端,像上回那樣,露出半寸寒光。
然後他閉眼。
五道風聲同時從頭頂壓下。
刀光森寒,角度精準,封住他所有退路。最前麵那人刀尖直取咽喉,第二人斜劈肩井,第三人刺向肋下,第四人掃向下盤,第五人懸空補刀,刀刃帶風,像是練過千百遍。
林風動了。
他不是往後退,而是往前撲。
左腳蹬地,整個人像塊石頭砸向左側那人。劍鞘撞上對方手腕,哢的一聲,骨頭斷了。刀落地。
他借力旋身,肩頭狠狠撞在第二人胸口。那人悶哼一聲,倒飛出去,砸塌半堵牆。
剩下三人一愣,攻勢慢了半拍。
就是這半拍。
林風右手一抖,長劍出鞘三寸,劍光一閃,第三人刀斷。他手腕一翻,劍鋒橫抹,那人喉間飆血,跪地抽搐。
第四人揮刀劈來,林風矮身,劍鞘掃中膝蓋。骨裂聲清脆。那人跪倒,林風順勢一腳踩住他後頸,往前一推,把他當盾牌撞向第五人。
兩人滾作一團。
林風站在原地,劍尖垂地,呼吸平穩。
剩下三個,一個斷腕,一個斷膝,一個喉嚨斷了。兩個昏死,一個嘴冒黑血,不動了。
他走過去,一腳踩住那把刀。
低頭看第五人,蒙麵布下,一雙眼睛瞪得極大。
“誰派你們來的?”他問。
那人不答,反而咬牙,嘴裡含著東西。
林風反應極快,猛地後撤。
“噗”地一聲,那人嘴裡噴出一團黑霧,直撲麵門。
林風抬袖一擋,布料瞬間發黑,像是被火燎過。他甩手撕了袖子,盯著那團霧,發現它落地後還在蠕動,像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