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手指從那半截燒焦的袖口上緩緩鬆開,布料邊緣的鳳凰刺繡在風裡輕輕顫了一下。他沒再看它,隻是將它疊好,塞進懷裡貼肉的地方。傷口還在滲血,走一步,左肩就像被鈍刀割一下。
但他沒停。
霧氣比剛才更濃了,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像一層洗不掉的舊賬。石橋橫在深澗之上,橋麵坑窪,幾處斷裂的石條懸在半空,踩上去會發出空洞的回響。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腳步不快,也不穩,可每一步都像是釘進去的楔子。
飛鷹堡就在對麵。
青石高牆壓著山勢,牆頭站著一排守衛,黑甲佩刀,站得筆直。大門緊閉,門環是兩隻鐵鷹,爪子扣著銅球,冷眼看人。林風走到橋中央,停下,伸手摸了摸背後的劍柄。
黑魚皮鞘的觸感粗糙,像是老樹皮。
他抽出劍來,隻出寸許。
“嗡——”
一聲輕鳴,短促卻清亮,順著霧氣傳出去老遠。
牆頭一名守衛猛地轉頭,盯著那截露出的劍刃,瞳孔一縮:“這……這劍鞘!是燕十三的劍!”
旁邊一人倒吸一口涼氣:“不是說燕十三早死了嗎?怎麼……”
話沒說完,地麵一震。
一道人影從城樓躍下,落地時雙膝微曲,塵土揚起半尺,隨即被風吹散。那人站直身子,四十出頭,麵容冷峻,眉心一道豎疤,穿一件暗紅長袍,袖口繡著飛鷹紋。
林風認得這氣勢——內力已入宗師中期,掌風能裂石斷木。
叔父抬眼,目光如鉤:“你拿這把劍,是誰給你的?”
林風沒答。他手腕一轉,劍身又多露出兩寸,劍鋒映著天光,冷得像冰。
“你們堡主勾結倭寇,拿活人換秘籍。”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這事,江湖遲早知道。”
叔父冷笑:“外人擅闖飛鷹堡,按律當斬。你手持凶器,冒用死人名號,罪加一等。”
林風忽然笑了:“你侄女在我手裡。”
空氣一滯。
守衛們麵麵相覷,有人握緊了槍杆。叔父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眼神驟然變冷:“你說什麼?”
“我說,你侄女。”林風慢悠悠地重複,“現在在我手上。她挺瘦,臉色差,不過還能說話。你要是想她活著回來,最好彆攔我。”
“放屁!”叔父怒喝,右掌猛然推出。
掌風呼嘯,地麵磚石炸開,碎塊四濺。一道氣勁如鞭,直抽林風胸口。
林風不退。
他右腳前踏半步,長劍順勢一旋,使出奪命十四劍第一式——“殘月無聲”。
劍氣凝成一線,不張揚,不花哨,卻像一把薄刃,精準切入掌風氣流的縫隙。轟的一聲,勁氣對撞,地麵裂開三尺長縫,蛛網般蔓延至台階儘頭。碎石騰空,塵土撲麵。
叔父退了半步,腳跟碾進裂縫。
林風也退了一步,左肩傷口崩裂,血立刻浸透衣襟。他卻站著沒動,嘴角反而揚起:“你這掌法,練得不錯。可惜火候差了點,打不動我的劍。”
守衛沒人敢上前。
叔父盯著他,眼裡有驚疑,也有忌憚。燕十三的劍法,向來隻傳一人。眼前這小子,不僅拿著真劍,還使得出那招近乎失傳的“殘月無聲”——這絕不是冒名頂替那麼簡單。
“你是誰?”他聲音壓低。
“你不配知道。”林風收劍入鞘,動作乾脆,“我再來時,門若還關著,就不是用劍敲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
步伐不快,甚至有些踉蹌,可背脊挺得筆直。霧氣在他身後合攏,漸漸吞沒身影。
叔父站在原地沒動,直到那背影徹底消失,才緩緩抬起手,抹去嘴角一絲血跡。方才那一擊,表麵平分秋色,實則他內息震蕩,五臟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