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得很快,泥灘上那具“屍體”隨著水位下降慢慢露出大半截身形。林風蹲在礁石後頭,手指摳著岩縫裡的海蠣殼,一瓣一瓣往下掰。
哢、哢、哢。
聲音不大,但足夠讓他保持清醒。他盯著遠處江麵上三艘戰船緩緩壓近,像三頭黑鯊貼著水麵滑行。桅杆掛著殘破的倭字旗,甲板上人影攢動,兵器泛著冷光。
“差不多了。”他自言自語,吐出一口濁氣。
血刀領域的氣息在他掌心流轉了一圈,順著指尖滲入地下,與之前埋下的那一道鳳血劍氣殘痕悄然接通。泥地微微鼓起,那具由血傀偽裝的“上官燕”,肩頭輕輕顫了一下,仿佛還有餘溫未散。
第一艘船放下了小艇,七八個披甲倭寇跳下去,手持長矛直奔淺灘。領頭那人臉上有道刀疤,眯眼看了看漂浮的身影,咧嘴笑了,回頭喊了句什麼,其餘人哄笑起來。
林風沒聽懂,也不需要聽懂。
他把軟劍往腰間一插,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伏低,像條魚似的貼著水麵竄了出去。梯雲縱配合踏浪步,在退潮的薄水上幾乎不激起漣漪。幾個起落,他已經潛到敵艦底部,手指摸到了龍骨接縫處的鐵釘鏽痕。
“第三式——斷江。”
劍未出鞘,內力先透入水中,沿著船底蔓延。紫薇殘片在他袖中微微震顫,像是感應到了某種壓迫。他閉了閉眼,將十四劍的運勁路線在體內走了一遍,然後猛然睜眼,劍尖輕點龍骨裂縫,劍氣如絲,層層切入。
不是劈,不是砍,是“割”。
像剃刀刮過胡茬,悄無聲息,卻深入筋骨。
船體內部傳來細微的“咯吱”聲,像是木頭在呻吟。林風不動聲色,繼續引導劍氣遊走,從主梁到肋骨,從艙壁到錨鏈孔,每一寸都留下看不見的裂痕。他知道這些船常年泡鹽水,木材早已腐朽,隻要結構一鬆,潮水就會替他完成剩下的事。
岸上,那群倭寇已經拖起了“屍體”。刀疤臉一把扯下她頸間玉佩,舉起來對著陽光照了照,又塞進懷裡。其餘人正要歡呼,忽然腳下一晃。
“嗯?”
地麵沒動,是水在動。
淺灘的水流開始打旋,原本平穩退去的潮線猛地回撲,拍上岸邊岩石,濺起一人多高。
“船……船在歪!”有人驚叫。
第一艘戰艦的尾部突然下沉,船身傾斜,甲板上的倭寇東倒西歪。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聲悶響從船底炸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內部斷裂。緊接著,整艘船像被無形的手往下拽,迅速向一側傾覆。
“嘩啦——!”
巨浪騰起,小艇翻了個底朝天。那些剛還得意洋洋的倭寇全被甩進水裡,掙紮著撲騰。有幾個倒黴蛋直接被沉船帶下去,隻冒了幾個泡就沒了影。
林風早就在爆炸前一刻抽身疾退。他借著船體崩裂的衝擊波,一蹬船底,整個人彈射而出,在空中擰身翻轉,踩著一塊浮木借力,再躍向另一塊漂浮的甲板,最後穩穩落在岸邊礁石上。
衣裳濕透,發梢滴水,但他站得筆直。
第二艘戰艦上立刻響起號角,炮口開始調轉方向,對準的不是他,而是那具還漂在水裡的“屍體”。
“想確認死活?”林風冷笑,“晚了。”
話音未落,一道紫影從高岩之上掠下。
上官燕站在崖頂已有片刻,手中鳳血劍未曾出鞘,隻是橫於胸前,劍穗隨風輕擺。她看著那些人對“自己”的屍身又拖又踢,眼神冷得能結出霜來。
此刻見敵炮轉向,她終於動了。
右足往前半步,劍柄微抬,左手輕輕撫過劍脊。刹那間,劍身嗡鳴,空氣中似有電流竄動。她並不揮劍,而是將劍尖斜指向天,內力自丹田提至肩臂,再灌注於劍鋒。
“雷引·裂空。”
一聲脆響,仿佛天際滾過悶雷。一道電光自雲層劈下,不偏不倚擊中第二艘戰艦的主桅。木屑四濺,帆布瞬間燃起大火。火勢順著纜繩蔓延,眨眼間燒到彈藥艙。
轟!
爆炸掀翻了半邊甲板,濃煙衝天而起。剩下那艘戰艦嚇得立刻調頭,槳手瘋狂劃水,恨不得把船劃成飛的。
林風抹了把臉上的海水,抬頭看向崖頂。
上官燕收劍入鞘,轉身走下岩石,腳步不急不緩。走到他麵前時,才淡淡開口:“你膽子不小。”
“活命要緊。”他抖了抖袖子,把積水甩掉,“再說,你又沒真死,心疼什麼?”
“我要是真死了,你這招就該叫‘詐屍誘敵’了。”
“那也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尷尬到睡不著’強。”
她瞪他一眼,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