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膝蓋還在打顫，可那股勁兒沒散。他撐著玄鐵重劍，一寸一寸把身子往上提，像是從泥裡拔一棵快要爛根的老樹。血順著鼻腔滑到下巴，滴在劍柄上，又被滾燙的金屬瞬間蒸出一絲腥氣。
頭頂裂口處，黑雲翻湧未定，陽光隻漏下幾道殘光，照得地縫邊緣泛著青灰。就在這明暗交界的地方，玉羅刹緩緩落下，腳不沾塵，衣袖無風自動。她手裡攥著那半塊虎符，裂紋更深了，像一道乾涸的血口子。
“你砍它一刀，它疼。”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砸進耳朵，“可你知道它為什麼裂嗎？”
林風沒答。他現在說話都費勁，肺裡像塞了團燒紅的砂，每喘一口都是刺啦聲。但他眼睛沒閉，死死盯著那虎符——剛才那一劍，明明斬的是魔氣人形，怎麼反倒像是傷了這東西本身？
玉羅刹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她抬手，將虎符舉過頭頂。刹那間，空氣中浮現出一幅巨大影像：紫袍金冠的帝王端坐龍椅，身後列著三排畫像，個個麵容肅穆，龍睛鳳目，一看就是皇家譜係。
可林風瞳孔猛地一縮。
第三排、第五排、第八排……三個皇帝的左眼下，都有顆痣。位置分毫不差，形狀也一樣，是那種帶鉤尾的小點，像淚滴將落未落。
和玉羅刹的一模一樣。
“看到了？”她冷笑，“這不是族譜，是認親圖。”
林風喉嚨動了動。他想起之前在藏書閣翻過的《皇室紀略》，裡麵明明寫著三代以內無旁支女嗣外嫁，血脈純正。可眼前這投影，分明是在說謊——或者，當年寫書的人，根本不敢寫真話。
係統界麵忽然彈出一行字：
【檢測到高頻血脈共振波，匹配度97.3，疑似直係血緣關聯】
緊接著又跳了一條：
【發現可融合技能《傳音入密》，消耗1200融合點，是否立即執行？】
林風咬牙。1200點不是小數目，是他拚了命才攢下的底牌。可眼下這局麵，聽不到真相，比死還難受。
“融。”他心裡默念。
一瞬間，耳朵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隨即變得異常清明。四周原本沉悶的空氣突然有了層次——遠處碎石滾落的聲音帶著回響，自己心跳竟分成了兩拍，甚至能聽見地下深處有節奏的搏動，像某種巨獸的心臟在跳。
還有……低語。
無數細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擠進來，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念咒。但其中一道，格外清晰：
“當心……那虎符，認的是‘血’，不是‘命’！”
林風渾身一震。
這聲音他沒聽過真人開口，可在融合燕十三記憶時，曾在一段殘破劍意裡捕捉到類似的語氣。沉穩、冷靜，帶著一種看透生死的倦意。
謝曉峰。
他居然在這種時候，聽見了他的聲音。
玉羅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眉頭微皺，手中虎符猛然一轉。族譜幻影頓時扭曲，化作一圈圈漣漪般的符文，朝四周擴散。林風隻覺得腦仁一緊，像是有人拿繩子往裡勒，趕忙運轉剛融合的《傳音入密》，把那些雜音擋在外頭。
“你以為你是來平叛的？”玉羅刹盯著他，嘴角揚起，“你不過是個闖進祖廟的外人。這虎符，從來不是調兵用的。”
“那是乾什麼的？”林風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得像磨刀石刮鐵。
“開門。”她說，“打開地宮最底層的門。用皇族的血，喚醒沉睡的東西。”
林風冷笑：“所以你們母女倆，一個當祭品，一個當鑰匙？”
“祭品？”玉羅刹笑了，笑聲很輕，卻讓人脊背發涼，“我母親是自願的。她嫁給先帝第三子，生下我，就是為了這一刻。你以為皇室能延續百年，靠的是德行？是武功？”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族譜中那幾顆淚痣。
“是供養。每一代選一個帶痣的皇子繼位，定期獻祭，換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你們稱它為盛世，我們叫它——喂食期。”
林風心頭一沉。
難怪這些年邊關戰事不斷，內亂頻發，偏偏皇室始終穩如泰山。原來不是他們治得好，而是……有人替他們扛著災劫。
“那你呢？”他問，“你現在是要反客為主？”
“我隻是取回本該屬於我的。”她手指輕撫虎符裂縫，“這東西本是我母族聖物，被你們偷走改造成兵符。如今裂了，說明它要認主了。”
林風眯眼：“所以你等這一天很久了。”
“二十年。”她點頭，“從我娘被活埋進地宮那天起。”
空氣一時凝滯。遠處一座偏殿轟然倒塌，塵土飛揚，卻沒有驚動兩人分毫。
林風緩緩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掌心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是血還是彆的什麼。他忽然笑了下：“你說它是聖物，那它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