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在背後漸遠,林風腳步沒停,懷裡那塊寒玉貼著胸口,溫熱得像是揣著一塊剛出爐的炭。它不再隻是發燙,而是有節奏地跳動,像在呼應什麼。
山路陡起,青石階從荒土裡鑽出來,歪斜斷裂,踩上去時發出空洞的回響。空氣變得滯重,每走三步,腳下就一陷,仿佛地麵藏著看不見的陷阱。第五個台階,上官燕突然抬手攔住兩人。
“彆往前了。”她眯眼盯著前方霧氣,“這路不對勁。”
話音未落,一道劍氣擦著她鬢角掠過,斬進石壁,留下半寸深痕。緊接著,左右兩側接連亮起七道劍痕,橫貫地麵,排列有序,像是某種陣法自行發動。
林風低頭看懷中寒玉,藍光正順著裂紋緩緩遊走。他把它按在心口,往前邁了一步。腳下一輕,原本如陷泥沼的感覺忽然消失,那股排斥之力像是認出了什麼,悄然退去。
“它帶路。”他說。
三人貼著山壁前行,方向正是東南。越靠近山頂,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不是血,是久未擦拭的兵器擱置多年後散發的氣息。上官燕鼻翼微動,眉頭皺了一下——她記得這味道,小時候養父擦拭鳳血劍前,總會用一塊浸油的布包裹劍身,那布拆開時就是這般氣味。
石階儘頭站著一人。
灰袍破爛,左臂上掛著半截斷刃,人卻站得筆直。他沒抬頭,掌中長劍未出鞘,可身前七道劍痕清晰可見,塵土未掩其鋒。
“誰準你們上山的?”聲音低沉,不帶情緒。
林風抱拳:“尋人,也還債。”
那人終於抬眼,目光如刀刮過三人臉龐,最後落在林風胸口。寒玉微微震顫,似有感應。
“俞蓮舟。”他報上名字,不問對方來曆,“再往前十步,便是真武玄宮前坪。現在那裡不是待客之地。”
“我們知道。”上官燕開口,“我們看見了傀儡裡的牌位。”
俞蓮舟眼神一凝,嘴角抽了抽,終究沒說什麼,隻側身讓開一條道:“那就彆站著說話。要進來,就得動手。”
話音剛落,空中驟然扭曲。
一個黑影從虛空中踏出,動作僵硬,臉上蒙著青銅麵具,手中短戟直取林風咽喉。聖女肩頭紅蠍尾鉤一揚,噴出一團灰霧,那身影頓了一瞬,林風已拔劍橫削,將其逼退兩步。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
更多身影陸續浮現,皆自半空走出,步伐一致,毫無呼吸聲。他們不喊不叫,隻默默圍攏,手中兵器各異,卻都帶著武當製式痕跡。
“魔教餘孽。”俞蓮舟冷聲道,“借著二十年前那一戰的殘念,鑽了封印的空子。”
“哪一戰?”林風一邊格擋一邊問。
“玉羅刹攻山。”俞蓮舟終於拔劍出鞘,一劍橫掃,將三名死士逼退,“那一夜,她差點毀了整個武當。張真人親自出手,以《真武七截陣》將其殘魂封入空間夾縫。如今……封印鬆了。”
林風心頭一震。
他想起昨夜寒玉投射的畫麵:雪峰之上,灰袍男子收回斷劍,說“你既不容於道,便去魔中尋路吧”。
原來不是驅逐,是鎮壓。
前方廣場中央,一座石台聳立,台上插著一柄古劍,通體漆黑,唯有劍脊泛著幽藍光澤。劍身纏繞黑氣,如活蛇般蠕動。兩名年輕道士跪倒在旁,七竅流血,早已沒了氣息。
“那是真武劍。”俞蓮舟咬牙,“本是鎮派之寶,如今卻被外邪侵蝕。誰碰誰瘋,已有五人試過。”
林風看向陣心。
宋遠橋盤坐於地,雙手結印,麵前畫著複雜符紋。他臉色慘白,嘴角不斷溢出血絲,可雙臂穩如磐石,未曾動搖分毫。
“這陣法連著舊日時空。”他察覺有人靠近,頭也不抬,“外力介入,隻會加速崩塌。”
“可你不撐不住了。”林風走近幾步。
宋遠橋苦笑:“我知道。但我不能倒。一旦陣眼失守,過去就會徹底湧入現在。”
聖女忽然上前一步:“我能控毒,也能控念。讓我試試替你分擔壓力。”
“不行!”宋遠橋厲聲喝止,“這不是毒,是執念。你扛不住。”
話音未落,他猛然咳出一大口血,整個人晃了晃,靠在身後石柱才沒倒下。
林風不再猶豫,轉身衝向石台。
每近一步,耳邊就有無數低語響起,有哭聲,有怒吼,有熟悉的嗓音喊他名字。他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伸手握住寒玉。
寒玉與真武劍同時震動。
藍光自玉中湧出,順著林風手臂攀爬而上,最終彙入掌心。他一把抓住劍柄。
沒有想象中的幻象侵蝕,反而像是鑰匙插入鎖孔。
轟!
腦海中炸開一幅畫麵:地下宮殿,銅人林立,火光搖曳。一群黑衣人正在破解機關,為首女子背影熟悉至極——玉羅刹。時間標注赫然是二十年前。